他想相信他还是他的阿彘,可若他真是阿彘,那这种莫名的陌生感,和总觉得失去了什么至亲至重珍宝的感觉,又是为何?
——韩嫣是真的真的希望眼前的就是阿彘,可惜……
毕夏震巧言如簧,却也奈不过韩嫣对刘彻的那份儿心。
他说得再惹人联想也没用,韩嫣就是直觉地知道,他不是他。
也许他也是刘彻,但他不是他的阿彘。
虽然古人对神鬼的敬畏,让韩嫣真的联想到很多很多,也确实因着“他也是刘彻,甚至他这个身体就是他家阿彘的”这一点,不敢采取什么过激行动,但韩嫣看着毕夏震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立刻着手要让毕夏震各种死,韩嫣最挂心的仍是:
“阿彘呢?阿彘还能回来吗?”
毕夏震张了张嘴,却再也压榨不出语言艺术的潜力,只得老老实实摇头:“我不知道。”
又承诺:
“如果我和你说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让他回来,那肯定是哄你的。
但只要不是以我的消失为代价,哪怕要和他共用这个身体,我也愿意他回来——
当然我能够回去,将这个身体完全还给他更好。”
韩嫣的神色稍微缓了缓,转而急切捉住毕夏震的手,眼带祈求:
“那……你现在能先让我见见他吗?”
他的手包住毕夏震的手,眼神比毕夏震巧舌如簧浮石沉木地玩弄语言艺术时更加诚挚:
“你放心,你既然没有伤害阿彘的心思,之前还在长秋殿救了我,我就总会念着你的好——
我只要见见阿彘,绝对不会想着让你消失的。
不管是回去或者共存,总会有法子的,对吧?”
韩嫣的手是真的真的很漂亮,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好。
即使毕夏震现在又想起来这位并非“异性”,甚至打点起心思,为了性命竖起些许防备,给那样的手一握、眼一看,心中还是有些暖。
可毕夏震能呆的时候是真呆,这发现自己不能继续一味憨吃傻玩之后,警戒起来,却也是真的警惕。
心中一暖之后,只余叹息:
“我说过刘彻也总是刘彻呢。”
#我有刘彻的记忆,还用着刘彻的身体。#
#哪怕还远不到用得如臂使指的地步,但思绪中好些刘彻自己都未必能提取出来的记忆,和身体上没有消散的本能,都足够我了解你。#
毕夏震反手握住韩嫣的手:
“我不是你的阿彘,可我好歹知道你什么时候是真的‘诚挚’。”
承诺是否可信,靠的不是眼神呀!
韩嫣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但又理直气壮瞪回来:
“是啊,我就是不怀好意怎么啦?我就是在撒谎哄你、只等着阿彘出来,就要和他商量着怎么让你彻底消失,好夺回身体怎么啦?”
他眉眼精致,却不像阿娇张扬艳丽,此前展现给毕夏震的,也一直是温雅风流的模样。
可忽然之间一瞪眼、一扬下巴,刘彻记忆中那个被逗狠了的时候,便会将身份拘束彻底抛开,举着小拳头,甚至将小小的、矮了刘彻半个头的小身板彻底压过来,肘击膝盖顶、牙咬爪子挠的,必要与刘彻做过一场、斗个分明的小豹子,就明艳艳地出现了。
嗯,小豹子长成了大豹子,一身皮毛出落得油光水滑华丽厚实,越发危险,也越发美丽了。
毕夏震被这样的美丽,冲淡了给此间唯二认可之人算计的心酸。
换个角度想,韩嫣希望刘彻回来,甚至连毕夏震的救命之恩也顾不得,原也不是什么错。
毕夏震顶多嫌他对刘彻付出的太多太傻,却不能说他错。
韩嫣只是爱刘彻甚于自己的生命而已,能有什么错?
可毕夏震也没有错。
他也只是个很倒霉的受害者而已。
所以毕夏震苦笑:“不怎么啦。”
如果我被人夺舍了身体,我肯定也希望有一个人这么对我。只不过:
“第一,我不知道怎么让刘彻回来——嗯,至少目前完全不知道。
第二,即使找到让刘彻回来的法子,我乐意实施的前提,也是我能够安全回去,或者最起码,我与他共存。”
人都是双重标准的,若是毕夏震被人夺舍了,他肯定希望有人无论如何,都会设法让他回去。
可惜现在,是他夺舍了别人。
对当汉武帝再苦手,对韩嫣再愧疚心疼,毕夏震也不会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何况他是真的、真的,连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的方法都还没get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