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初春的东北平原,残雪与黑土地交错斑驳,如同下满棋子的围棋盘。郑宇把目光从列车舷窗收回来,向对面的少年笑了笑:“这就好比下棋。”
“这一次的黑省事件,对方占了先手,可我格局大些,棋力高些,又有额外的助力,所以虽然我执白后行,却是后来居上。在青年党和陛下的对局里,也是如此。这两盘棋,都是后手的赢了,先手的输了,输到一干二净。”
“赢家,自然有赢的道理。”郑宇很认真地说道,“谁对谁错,很多时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每个人终归有自己的判断。报纸,你都看了。我给你的材料,你应该也读了。凭心而论,你们这些人原来想的,现在要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不知道。”罗安杰的眉头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眼睛泛着血丝,“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们的理想是崇高的。可现在看到这些,我想否认却又没法否认。我真的不知道……”
“所谓良好的出发点不一定导致好的结果。越是所谓的崇高理想,带来的伤害可能更大些。”郑宇看着对方痛苦的神情,心头也有些怜悯,“表面上看,你们要实现一些很崇高的东西,可实际上,你们所做的只是伤害了太多无辜者,破坏了社会的秩序。客观上,你们被一伙所谓革命者利用了。”
“民主?什么是民主?”郑宇摇了摇头,“看到这些,你还认为这些人渣能给中国带来所谓的民主社会?他们利用你们,想引发政府的株连和报复,引发更多学生和市民采取暴力,引发政府和民众间的仇恨,好便于他们浑水摸鱼。他们本身卑鄙无耻,却偏偏还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别人。看看青年党,看看你们那位一号……”
“革命者?把青年送上祭台,拿人民的头颅和鲜血博自己的顶子,居然还在慷慨激昂地谈什么‘国民的觉醒’。”郑宇的语气森然了起来,“你们有热血,有激情,可你们太幼稚,容易被误导被欺骗。相信我,革命永远是最差的选择。”
罗安杰的目光闪烁,神色变幻,郑宇低头喝了口茶。
“是,他们失败了,无论是结果还是道义都败了。”半晌之后,少年的目光开始凝聚起来,“可我们的理想未必是错的。一时成败,并不能说明对错。”
郑宇摇了摇头:“你不要把他们想成天生的恶棍或人渣。我之所以说你们太不成熟,就是因为你们对政治,对人性,太缺乏认识。你们只是在用非黑即白的视线来分析这个世界。”
“没有人天生就是作恶的。但人的经历和地位的变化会改变人的思想行为。”郑宇平静地说道,“也许很多革命者的初衷并不坏,他们看到了社会的一些不公和黑暗,甚至亲身经历到了苦难,所以他们想改变一些东西,而最直接的就是暴力。后来当他们投入这项事业之后,他们接触到了政治,接触到了权力,体会到了妙处。他们也渐渐发现,革命其实不是一个很坏的生意。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却可以干脆利落地取代原本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夺取他们的一切,主宰一个国家。”
“你要知道,这些革命者都来自专制社会,他们从小就在耳闻目睹中接受专制文化的洗礼。&qu;郑宇微嘲说道,“当他们体会到了权力的妙处,这些因子就会渐渐发芽。慢慢地,革命的理想未必重要了,成功后如何让人民更加幸福不重要了,国家更加强盛也不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要获得那些权力。一切最大的罪恶均假崇高之名而行,为了革命不择手段,当他们为自己准备好了这块遮羞布之后,革命的理想也就让位于权力欲望。”
“这是人性,”他盯着对面的少年,一字一板地说道,“他们对抗不了,你们也对抗不了。如果他们上位,恐怕会比他们口中的专制政府更专制,比他们痛斥的贪腐官僚更腐朽。你,也不例外。”
罗安杰想要反驳,却终于还是沉默了。他只是默默地翻动着报纸,不知在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