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黑鼻珠”号也已经精疲力竭了,只能盯住其中一艘。
“胜利”号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伤痕累累的桅樯在风中摇摇欲倒,短短两海里整整航行了近一个小时,才颠簸摇晃着抵达战场。
“水深五浔,航速四节!”
“底舱积水六明,伤员已转移到二层炮甲板,吃水太深,下层炮门无法打开!”“把那几个西班牙俘虏也转移出来,别让他们淹死。” 形势不容乐观,可董南现在却顾不上这些,回头喊了一声,然后跳上一门大炮,使劲想透过硝烟看一看前面的情况“把喇叭递给我……转舵向左!揍他们,伙计们……狠狠揍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他的吼声很清晰,在大炮的轰鸣声中也能听得见。大副把象征他身份的喇叭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坚定注视着主任先生沉重、敏锐的目光。他在杰克一董的脸上看到了高度的自信心,自己也受到鼓舞,觉得有恃无恐了。
水手和炮手们忙着打炮和操纵索具,没有注意到他们又一次面临着新的危险:“胜利”号在又一次投入战斗的同时,不知不觉的进入了一片浅滩区。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水手,困惑地看弃他们身边飞过的片片白沫,弄不清这些狂跳乱舞的波涛是被敌人的炮弹掀起来的,还是碰上了奇怪的洋流。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黑珍珠”号仍然在奋力还击,只是炮声变得越来越稀落,董南这才松下一口气。见后甲板上的一门火炮没人操纵,连忙扔掉喇叭筒,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
装弹、瞄准、点火……该项作业重复了两次、三次!
尽管都没有击中目标,但炮声却在他心里发出奇特地轰鸣。他发现自己在这场遭遇战中再也不是袖手旁观者,而是果敢的指挥者和行动者,这使他害怕的心情烟消云散,觉得气冲云霄,至少也是横了心、硬装出一副气吞山河的样子。
这也让他发现,英雄气概只是自尊心的一种表现形式。因为所有人都对他拭目以待,他必须促使自己要无愧于大家的关切。
瘦死的骆骆比马大,二比一,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胜利”号的两门12磅和4门9磅重炮,像重锤一样轮番敲打着英国武装商船。“黑珍珠”号则绕到上风堵住它的去路,一直激战到下午一点,他们才在轮番轰击下升起了白旗。人手不足,在与登上“威廉”
号的上尉汇合之前,董南不敢贸然登船,示意英国人就地下铛后,便急不可耐地收拾起残局来。
大战过后,一片狼藉,舱里舱外都是一派混乱景象。没伤的在照料负伤的,轻伤的在照料重伤的,伤员们忍受着疼痛和船身的颠簸,形容惨怛。
在甲板的另一侧,挺着一具具覆盖着帆布的尸体。面对如此痛楚悲切的景象,这些尸体竟然有种不可名状的、令人羡慕的东西:它们独自安息在甲板上,什么疲劳、悲伤,什么未知的危险、肉体的痛苦,统统都与他们无关了。其他事情更是对他们毫无影响,因为这条船无非是他们的灵柩而已。
“黑珍珠号上死了六十七个,二十六个重伤,其他人个个挂彩。
梅尔斯船长刚晕过去了,大夫们正在抢救。”仗打赢了,舰队也完了!
算上“黑珍珠”号的伤亡数字,大西洋公约组织最有经验的水手和炮手伤亡过半。连两个船长都生死未卜,董南真不知道回责后该怎么跟巴里他们交代?
离萨累还有很长一段航程,再加上所有船只都不同程度受损,董南意识到自己这个唯一的主心骨绝不能乱,一边收拾着前甲板上的帆索,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先打扫战场吧,其他事回头再说。对了,阿巴德,你带几个人乘单桅快艇去“威廉,号上看看。如果受损不是太严重的话,想办法把它驶过来。”
“是,先生。”
打扫战场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董南永远不会忘记这些尸体被缝上帆布,在双脚上栓着一颗炮弹,然后扔进大海的时刻。
黯然神径的仪式在日落时分举行,海风似乎特地为了加别场面的恐怖气氛,突然间刮得更猛了。尸体整整齐齐的一摆上甲板,约瑟夫船长便急急匆匆地念了悼亡经,因为这不是高谈阔论的场合。
一天之前,他们还生龙活虎,满怀胜利的自豪和对生活的渴望。
可现在,他们就这么消失了,消失在茫茫大海里。尽管都是在刀刃上舔血的海盗,但如此惨重的伤亡还是让生者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因为海葬比陆葬来得更凄凉!掩埋一具遗体,那个遗体就留在那儿了,关心他们的人知道有个地方的角落埋着这些尸骨,可以用块墓碑、
用个十字架或用个碑碣来加以标记。然而在海上把尸体抛到那烟波浩渺之中,仿佛在掉下去那一刹那就不复存在了。毕竟想象不能随着尸体沉向那万丈深渊,人们很难设想它会安息在大海底下的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