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煮酒论英雄从马赛上岸,沿陆路前往巴黎无疑是个糟糕的决定。
要不是顺路送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和曼托瓦公爵费迪南多回去,打死董南也不用像现在这般,辛辛苦苦的穿越大半个法国。而是走海路,沿葡萄牙和法国西海岸从英吉利海峡直接去巴黎了。
好在有黎赛留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作陪,一路上倒也不那么寂寞。神学、艺术、哲学、历史、法律……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大半个月下来,二人居然有种惺惺惜惺惺的感觉。
但谈得最多的还是波西米亚战局,事实上整个欧洲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董南一行经过三十八天的艰难跋涉,刚抵达奥尔良地区,就听到了路易十三突然向神圣罗马帝国使臣答应法国将提供军事援助,帮助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费德南惩罚那些叛民。
“布拉格掷出窗外事件”虽发生了千里之外的波西米亚,但该事件在胡格诺派中间引起的反应,显然使波旁王室感到不安。他们预感到,波西米亚的新教徒一旦获得胜利,将在法兰西产生传染性后果。
毫无疑问,这是奥地利政府求之不得的。据说驻巴黎的罗马教徒大使和西班牙大使都欣喜若狂。对于那些反宗教改革的人来说,更是法国重新回到天主教强国怀抱的象征,并能大大增强神圣同盟的实力。
表面上看来,这一切太正常不过了。
然而,法国并不是一个像西班牙那样纯粹的天主教国家。尽管路易十三迎娶了西班牙公主,但在绝大数法国人眼里,哈布斯堡仍旧是法兰西的敌人!况且那桩婚事还是在一片反对声中完成的。
威尼斯大使在三年前写给本国的急件中,就这样描述了公众舆论对同哈布斯堡联姻普遍持反对态度的景象:平民、教士、贵族和亲王,人人憎恨同西班牙联姻。唯独这样一些人支持同西班牙联姻,他们人数不多,但都围绕在国王身边,为了不让国王扫兴,他们昧着良心,不敢发表歧见。
为了让联姻顺利进行,当时还掌权的玛丽王太后居然特意招募了一万多瑞士佣兵,同时将留守巴黎附近的军队交给德-布尔多凡元帅指挥,集结在达尔波坦一带,担负着亲王们如胆敢取道南下就栏路截击,并监视巴黎动静的双重使命。
跟西班牙打了那么多年,直到联姻前不久才达成了休战协议。路易十三的这一举措,就像往一潭死水里扔了一块石头,引起了几乎所有法国人的热议。
连董南都不得不重视了起来,毕竟哈布斯堡王室毫无信誉可言。真要是让费德南没了法国这个后顾之忧,同时还能得到法国的强援,那波西米亚战局将会在短时间内发生逆转,而胡安上尉那一万多佣兵也就没了继续存在的必要,真要是让他们腾出手,那来个新账老账一起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应该啊!法国应该帮新教联盟才对。
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董南干脆扶着车窗,紧盯着对面那位比自己大四岁的红衣主教,若无其事问道:“主教大人,你对国王的决定怎么看?”
“您是指德意志兰吗?”
“是的。”
政治嗅觉倒挺敏锐,一下子看到了问题的关键。毕竟一万多人在战场上,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三号人物,的确需要未雨绸缪的作一些准备。
黎赛留沉思了片刻,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淡淡地说道:“德意志事件涉及到天主教的总体利益,这是异端的垂死挣扎,旨在动摇欧洲的宗教现状。这场暴雨表面上似乎只威胁到哈布斯堡家族,但实质上却威胁着整个天主教世界!那个强大的联盟为异端加冕,企图支持英、德、尼各国的异端势力和强权,他们互相勾结,足以利用我们的不幸,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舍公共利益外,别无其他利益。而现在所涉及到的公共利益,似乎由于这一事件而又成为共同利益。但不管怎么说,提供军事援助或直接参战,对现在的法国而言绝不是最佳选择;相比之下,派遣一个特命代表团去展开外交斡旋则有效得多,尽可能将战争控制在波西米亚境内。”
真是屁股决定脑袋,如果他当上法兰西丞相,肯定会是另外一种看法了。尽管如此,董南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指着手边的那叠信件,呵呵笑道:“您跟约瑟夫神父的看法不谋而合,就不知道国王陛下能不能采纳这一更妥当的建议了。”
约瑟夫神父是法国教会的领军人物,其知名度和影响力要比黎赛留这位吕松主教大得多。他所领导的嘉布遣会是天主教方济各会的一个宗派,许多教规同方济各会最初制定的教规极为相近。
他们严格遵守清贫二字,无论公开还是暗中都没有任何财产。他们仅靠乞讨来满足其需要,修道院储备的粮食只够食用几天。他们不使用钱币,极少更换灰袍,几乎总是衣衫褴褛。
他们在修道院外布道、拯救灵魂,帮助穷人,没有片刻休息时间。他们对事业无限忠诚,抬担架、刨棺材坑,护理病人,没有他们不干的事。在饥荒时,他们也能随意的弄口汤喝,并且能无与伦比的制作药物,用来医治人体和灵魂。
总而言之,善良的嘉布遣会士形象,业已取代十六世纪那些放荡教士的形象。最受民众爱戴,并得到了王室的亲睐。
“您认识约瑟夫神父?”
黎赛留大吃一惊,怎么也不敢相信董南会说出这个名字,要知道他还在担任吕松主教时,就不止一次的邀请嘉布遣会去教区布道,但却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有如愿。尽管如此,他和约瑟夫神父仍然具有着良好的私人关系,甚至连为玛丽王太后效劳都是约瑟夫神父推荐的。
“久闻大名,但从未见过,”董南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认识费德南皇帝陛下的忏悔师阿蒂米斯神父,并打过多次交道。”
阿蒂米斯神父是约瑟夫在神学院的老师,黎赛留这才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公爵大人,我想约瑟夫神父会欢迎您的,据我所知,直到今天他对阿蒂米斯神父仍保持着极大的敬意。”
“我一定会去拜访的。”
这样的人物不但要拜访,而且还得想方设法把嘉布遣会引进到萨累去,给一家独大的耶稣会搀点沙子。除此之外,新教会各派别也要照此办理。只有让所有势力相互制衡,才能将萨累牢牢的抓在手里。
这时候,黎赛留突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问道:“公爵大人,您对奥地利战局是怎么看的?”
真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自己身上,董南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笑道:“确切地说,我没有任何看法,毕竟这是欧洲的内部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