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锲的这番话,同样让巴里和杰里克非常意外。
因为舰长们的怯战和私肥,直接危害到舰队战斗力。想让联合舰队建立并保持战无不胜的声誉,让敌人闻风丧胆,就得解决这一无法回避的问题。
照理说这个时代出海,在风帆战舰时代,缺医少药的,官兵们病死的几率远大于战死的几率。出了港,哪里的大海不埋人?为什么还要担心舰长们怯战呢?主要原因是,由于战舰的舰体结构,让舰长们以及舰队司令成为舰上最脆弱、生命最被威胁的人!
他们的战斗位置一般都在艉楼上,只有在那里才能看到敌人和自己的舰队,并发出战斗指令。但艉楼毫无掩盖,不仅直接处在敌人的炮火下,而且还能被敌舰上甲板和旗桅杆上的火枪手打到。
特别是他们一个个身着体面的戎装,远远的看特别好认,火枪手不打他们难道还打小兵?所以他们战死的几率远大于病死几率。相比之下,低级军官和水手们一个个在甲板下忙忙碌碌,虽然辛苦,但是躲得好好的。
这从“倒霉鬼亨利”、“公正的艾迪”、尼德兰船长阿瑟尔相继战死,以及巴里、伯爵、梅尔斯和老约翰等人累累负伤中可见一斑。
尽管舰队参谋部挑战舰长非常谨慎,尤其注重人品。事实上他们本质也都是好样的,忠于职守、明白完成任务的重要性。也明白完成任务会给自己带来的种种好处。但是,当一个舰长带一艘战舰晃荡在大洋上时,逃避血腥战斗和用战利品私肥的双重诱惑前后夹击,他焉能不举手投降?
所以参谋部早有明文规定,舰长们获取战利品的途径有二:一是缴获敌国商船,但同时规定不能在有战斗任务的情况下去干这事;二是俘虏敌国战舰。参谋部会按造价向舰长买过来,并付舰长每个俘虏五个金币的人头费,人头数则按开战时敌舰上的人数来算。这么一来,哪怕击沉敌舰,舰长们也不会两手空空。
可俘虏敌舰并不是个轻松活!更何况为了东方计划。大西洋公约组织要一个和平的发展环境。除了对一些国家的劫掠行为进行有限度的报复外,并没有跟哪个国家处于战争状态。
同时舰长们也不愿意去打海盗,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海盗,而是海盗船太穷了!除了几十个赌命的家伙外什么也没有。真要撵上了,那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跟你玩命。所以舰长们接到打海盗的指令都是走走过场,赶走就行。
正因为如此,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巴里集团核心成员门。才在舰队组建之初接受了董南那高得离谱的、“工资加奖金”的舰长收入制度。
工资没什么好说的,按月发放,但是给的很高。
一个在岗的舰长,一年至少能挣到六百杜卡特金币。这绝不是一个小数字,要知道西班牙首相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五百杜卡特。当然,跟二十一世纪的天朝一样,灰色收入除外。
奖金则根据战利品发放。前面刚说过,战利品是把双刃剑。为了有效的控制战利品的负面作用,舰队参谋部有一套相对完善的分配制度。舰长作为缴获战利品的直接当事人,分四分之一。分舰队司令作为舰长的上一级领导。得八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剩下的由其他将士瓜分。
即使这样,舰长们抓一艘商船就够吃喝一辈子了!
工资加奖金的诱惑如此之高,高到有本事能干舰长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舰队参谋部也来者不拒。但总共就那么多条船,而适合担任舰长的人又那么多。所以参谋部只给那些待岗的舰长,发现役舰长一半的薪水,时间长度不限,这样就形成一个后备人才库。
他们不干活没关系。反正舰队也没活给他们干。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他们去海洋大学和学员们上课。沈锲口中的那位贝纳波教官,就是后备舰长中的一员。
这帮坐冷板凳的,看着海上的同僚们吃香的喝辣的,当然会有想法!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缺。结果阴差阳错的形成了鲢鱼效应。在岗的舰长们不好好干,想好好干的多得是。没了张屠户,还有李屠夫和王屠夫,用不着吃没有拔毛的猪。
鉴于此,在岗的舰长们吃肉喝汤不假,但是都战战兢兢的端起饭碗,生怕犯点小错一不留神给搞砸了。只有保住饭碗才有可能去缴获一艘商船,但是想保住饭碗就得听指挥。
事实上这才是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舰队大换血后,战斗力不但能保持,而且还略有上升的真正原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想到将来还得靠这些中国人,帮东印度公司赶走盘踞在菲律宾、东印度群岛,甚至果阿的西班牙人、尼德兰人和葡萄牙人,巴里便若有所思地说道:“杰克,我认为有必要对培训计划作一些相应的调整,毕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绝不能让任由尼德兰人在东印度站稳脚跟。”
董南微微的点下头,一边示意沈锲等福建水师的见习军官们出去,一边笑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们费这么大功夫,绝不是为了训练几个合格的领航员、水手、炮手和掌帆手那么简单。而他们在三、五年内成为合格的领航员、水手和炮手也不太现实。所以我建议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专攻各自相对擅长的领域。像沈锲、沈楠这样的人,则可以破格任命其为大副或二副。”
杰里克接过话茬,深以为然地说道:“巴里说得对。只有这样才能缩短培训时间。至于那些必不可少的水手、炮手、掌帆手和工匠,完全可以由奥普多尔总督和杰尔,在澳门和台湾分别培训。”
尽管奥赛罗从不过问舰队事务,但董南还是回头问道:“奥赛罗,你看呢?”
“我没意见,”奥赛罗沉思了片刻。又补充道:“大不了到时候混编些我们的人,那些刚到的孩子应该能起到点作用,至少有他们在沟通不是问题。”
在这个没人能听懂中国话的语言环境里,董南相信那些学童很快便能掌握一两门外语。但穆秀才煞费苦心地把他们送来,绝不是光为了培养几十个翻译那么简单。
奥赛罗的话很有道理。作为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高级代表,董南必须要把组织利益放在第一位。见三人齐刷刷的紧盯着自己,董南权衡了一番后,突然笑道:“伙计们,我想我们都钻进了牛角尖。大家想想,既然能教那些孩子西班牙语、英语和意大利语,那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学中国的语言呢?要知道沟通是相互的。总这么单方面沟通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样适用于巴里等萨累海盗(董南除外)。巴里猛然反应了过来,顿时连连点头道:“耶稣会士靠不住,中国人不可靠!杰克,你说的对,我们早就应该这么办了!”
老老少少来了七、八十个中国人,又有几个精通中国话的传教士,师资力量完全不成问题。奥赛罗也意识到这绝对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便笑问道:“那这个语言学校由谁负责呢?”
过完圣诞节。董南一家就要横渡大西洋,为增援伯爵的舰队做起航起的最后准备。他这个最佳人选负责语言学校显然不太现实,巴里想了想之后,问道:“交给大西洋学会怎么样?既省了杰里克的麻烦,又能避免天主教会和新教会因此而产生的盾。更重要的是,那些老混蛋对此感兴趣。”
跟四年前不同,现在萨累最不缺的就是学校。而且都是教会学校。天主教会建一所,新教会就盖两所,在教义上持截然不同观点的双方,都想用这种方式多增加哪怕一个信徒。以至于四年前在教育上还一片空白的萨累,居然奇迹般地形成了一套从启蒙、中学、直至大学的教育体系。而且无需议会花一分钱。
当然,有学校就不错了,至于教育质量则是另外一回事。
大西洋学会是除海洋大学外,整个萨累唯一的世俗教育机构。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学术机构。由他们来负责语言培训工作,其起点可不是一两点高。让那些中国学童接触真正的科学,董南是很乐意看到,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这的确是眼前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议会那边又得费一番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