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红了眼圈:“小姐若是能有你这么明白,也不会绝望下离世了。”
杨念慈突然就冷了心。她的父母亲缘实在浅薄。第一世时,母亲难产去世,父亲就跟着母亲早早走了。第二世第三世呢,亲生母亲为了父亲,不顾亲生女儿,也早早的走了。自己是有多讨人嫌?
杨念慈淡淡问:“我娘走的时候,我多大?”
乳母张了张嘴,似乎是看出了杨念慈的不妥,但还是说道:“不足三个月。”
“呵呵。”杨念慈笑了,连百日都没过。自己应该感谢母亲将自己带过了满月吗?
乳母不忍道:“您也别怪小姐,她心里苦啊。”
杨念慈平静道:“恩,我怪不着她,她给我一命,我就很感激了。左右不是有乳母你照顾我吗?”
乳母叹了口气,尽管三小姐失忆了,但她心底还是怨着小姐。
“小姐走后,我是三小姐您的乳母,又是管事妈妈,咱院子里的事基本上都是我说了算。有余家照应着咱们的日子也不难过。一年后,刘氏被扶了正,一开始咱们跟那边相安无事。但随着老爷告病还乡,少爷也外放为官,刘氏渐渐坐不住了。”
“小姐在时,对所有的姨娘一视同仁,刘氏那时就觉得小姐看不上她,偏袒别人。待到她被扶了正,她也不怎么搭理咱们,只让咱们在院子里自生自灭倒是没下黑手。”乳母说着冷笑一声:“可余家人都出了京后,刘氏手就长了,先是怠慢咱们这边,领个什么东西发个吃食衣物,总要三催四请。后来就是克扣咱们的用度,您嫡女的份例被减成庶女一般,送来的东西也是人家挑剩下的。再后来,就是减人,嫡女应该配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婆子媳妇子分屋里屋外管事粗活守门打扫的,就不能少于八个。”
杨念慈突然想起来,那天给自己挑人的丫鬟婆子加起来总共才八人。别的呢?
“刘氏寻了借口,一个个调走或是打发了,但总没人填补。”
杨念慈不由问道:“那我娘带来的人都被打发走了。”
乳母苦笑:“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还是大夫人说了什么?当年她嫁过来,就带了一个丫鬟,还有我们一家子。那个丫鬟本来就不小了,过来没多久就嫁了出去,跟着夫君到南边谋生了。我本来年长小姐两岁,嫁给了余府的下人,是一家子跟了过来。除了我们,哪里还有别人?”
杨念慈想想惊讶问道:“乳母,你的家人呢?”
乳母摸了摸眼睛:“我头先生了个小子,跟着他爹呢。后来跟小姐前后脚的生了大丫,也就正好做了您的乳母。当年我们陪嫁过来时,其实是被余府放了奴籍改做良民的。他爹带着儿子在府外做小生意,并未依靠相府。您十三岁那年,咱院里的老人就只要我和大丫二丫了。刘氏早看着我不顺眼了,我千防万防,还是被她寻了借口打发了。我走之前,让他爹带着儿子回余家老家了,大丫留在身边照顾您。”
杨念慈疑惑不解:“乳母,您可是良民,怎么还会被发送?”
乳母笑了:“良民又怎样?民不与官斗。我若是不去那庄子上,刘氏就能把我送进官衙里打杀了。现在,我就不就回来了?”
杨念慈眼睛酸涩,不管是什么身份,没权没势就没人权。乳母其实之前已一心赴死再没想过能活着回来吧?还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留在自己身边,在她眼里,自己不比她亲生的差吧?
杨念慈心里酸中带甜,掩饰住情绪,问了一句:“刘氏如此过分,我爹就没说什么?”
乳母嘲讽一笑,掩饰不住的怨恨:“相爷?哈,他看到三小姐您就跟没看见一样,至于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可能近得了他的身?”
杨念慈心里不由猜测,自己就是透明的存在啊,怎么就让段老头如此费心机的接回来又好生安顿?而且,看他如今对自己不是一点儿两点儿的忍让啊。
杨念慈不由看向门外,早知道段老头九成九是冲着康儿来的,可康儿到底是什么来头?或者说,康儿他爹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杨念慈甩了甩头,这事记不得,慢慢来吧。
“那我呢?乳母被赶走了,我就没做什么?”
乳母慈爱的抚了抚杨念慈的发:“怎的没做?三小姐第一次发火就是为了乳母呢,还要去求相爷,额,虽然相爷没见您。乳母走的那天,三小姐眼睛都哭肿了呢。”
好吧,杨念慈无语了:“原来我以前是个不中用的。”
乳母大急:“三小姐怎可如此妄自菲薄?您只是像极了小姐,比小姐更加心善柔顺温和…”
杨念慈打断她:“比我娘还没用。”
乳母一噎。
杨念慈笑笑:“乳母,其实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吧。我不介意,我只是听着就想抽以前那个我呢。你不用安慰我。”
乳母不自在笑笑:“三小姐长大了。”
“呵呵,”杨念慈狞笑:“欠我的总得都给我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