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蓝城的人们一再邀请白川多留两天,但白川思家心切,第二天中午就启程出发。
暴雨在昨晚半夜停了,艳阳高照,马蹄践踏着一地的积水和露珠,白川将军踏上了归程。
送她的依然是那位英俊的流风少将英木兰,有他出面护送,边境上的流风家士兵都不再检查,畅通无阻地过了国境。
国境线上,英木兰停住了马步:“白川阁下,前面是紫川领土了,我过去不合适了。”
他一挥手,随行的流风家士兵全部下马,恰好空出了十六匹战马。
“这是元帅殿下的心意,给你们每人一匹备用的马匹,祝愿你们路途平安。”
流风霜竟考虑得如此周到,白川心下微微感动:“感谢殿下盛情,劳烦阁下转达我们对风霜元帅的谢意,祝愿她永远幸福美丽。”
英木兰微笑道:“谢谢。也请转达我们对紫川秀大人的问候,祝愿他武运昌盛,平安归来。”看看周围的随行士兵,他欲言又止:“白川阁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离开了队伍,走到偏远的一棵白桦树下,落曰的余晖透过稀疏的树荫落到英木兰削瘦的脸上,英俊的青年将军脸色斑驳。
看着白川疑惑的表情,他直接了当地说:“白川阁下,我们只是初识,若我问了不得体的话您不方便回答,您就当我没问好了。”
白川诧异,虽然结识不久,但这位英木兰将军给自己的印象很好。他举止得体,温柔又不失男儿气概,眼睛清澈,是个正直的人。她难以想像,这样一个人会问出什么失礼的问题。
“阁下,请说吧,我会尽我所能地回答。”
“好。”英木兰点头,问道:“白川阁下,我们的元帅和贵方的紫川统领,他们是否……”
英木兰踌躇着,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他们是否是一对恋人?”
白川眼中光芒一闪,她扬扬秀眉:“您为什么这样想?”
英木兰笑说:“白川,恋爱中的女孩子与平常是很不同的。她能瞒过大部份人,但我是她的卫队长,想瞒过我是不可能的。澜沧江的那晚,她与紫川统领单独夜游,回来后一直发呆,直到黎明。从此,她常常会发呆,坐在天台上望星星,会莫名其妙狂写一通,然后把稿子全部撕掉,我曾拣到过一张碎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紫川秀’三个字。自从紫川统领再次出任远东统领后,元帅对远东的军情就特别关心起来了,吩咐我们凡是有远东的消息,无论大小都要及时告诉她。还有这次,得到您突然来访的消息,元帅马上中止了很重要的军事演习,连夜从百里外赶回来召见您——要知道,哪怕是紫川家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过来,我们元帅也没这么重视啊!”
白川听着,默不作声。
英木兰将军是个很细心的人,从细微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了真相,自己也是昨晚在流风霜口中才得知了真相。
从家族回来,紫川秀的开朗温和一如往昔,表现也没什么异样,自己曾试探着问了他和紫川宁之间的感情进展,他微笑着,语气却很坚决:“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
只是在戎马生涯闲暇之余,他会不出声地眺望着西方的群山,眺望着落曰晚霞,眉目间隐隐可见淡淡的悲伤,笑容中带了与年龄不相符的一份沧桑感。
是否对于感情,男人比女人更能隐藏?
她摇头,说:“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她没有说“我不知道”而是说“我不能回答”,英木兰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点头:“我明白了。”
看着白川疑惑的眼神,他摆手道:“白川阁下,您别误会。我对紫川统领并无恶意,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紫川统领温和大度,心胸宽阔,无论才华、人格、品质都是出类拔萃的,他是当世人杰,也只有他这样优秀男子,才配得起我们的公主殿下。”
白川心下了然,当代,能征善战的武将不少,英俊潇洒的青年俊杰也很多,但紫川秀却只有一个。
多年的生死磨难,锻就了他的坚毅和风采,那种温和中带着阳刚的男儿气质对女姓有着无可比拟的吸引,难怪流风霜倾心于他了。
她正视着英木兰:“阁下,您为什么要提起这个问题呢?”
英木兰毫不回避她的目光,坦然地回答:“我希望元帅能幸福。但是,流风家和紫川家百年战争的仇怨太深了,他们二人是行走在万丈悬崖的边缘,稍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啊!这是一条不归路,我很为元帅的命运担心。倘若他不是紫川秀,她不是流风霜,倘若,他们只是两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或者,他们只是如祢我一般的人物,或许更容易能得到幸福吧!”
接触到英俊青年那炙热的目光,目光中热切的期盼和期待,白川忽然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暗指。
她慌乱地低下了头,不觉红晕在双颊生成,渐渐扩散。
对久经沙场的女将军来说,这种心情令她很是恐慌,即使面对魔族的大军也从未有过。
她想马上逃开去,但却不知为何,两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对于对方将要出口的话,她又是害怕又有点期待。
“白川阁下,昨天第一次见到祢,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英木兰斟酌着,仿佛不知该如何出口那些话,他的语音微微颤抖着,眼睛灼亮,照得白川粉颊生红。
“白川,祢,祢觉得我如何?祢讨厌我吗?”
她慌乱地摇头:“阁下,我是紫川军人。”
英木兰激动地说:“这并不是问题,祢的长官紫川秀阁下也同样是紫川家军人!白川,祢有了心上人吗?”激动之下,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抓住了白川的手,白川挣扎了下,但不知为何,平素斩将夺旗易如反掌的女将军竟未能挣脱对方温暖的双手。
她连连摇头,慌乱得六神无主:“不,我并没有心上人,我也不讨厌你……”
挣脱了英木兰的手,她才稍微镇定了下来:“英木兰,你是个很好的男子。不过,大敌当前,你我都是军人,负有职责,现在谈论这个问题,并不合适。在魔族未被打退之前,我是不会考虑的。”
英木兰目光炯炯地盯着白川:“在打退魔族之前?倘若我们终能击退了魔族……”
白川低头,悄声说:“那时,若有缘,我们自然会重逢。”
“若有缘,自然会重逢。”英木兰重复着白川的话,他爽朗地一笑:“这是个承诺?”
“我想,这更该说是个希望吧。”
“如果能有那么一天,那就太好了。”英俊的青年将军轻声说。
黄昏的风飒飒地吹过树林,曾为敌人的男女伫立于白桦林中,他们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西北平原,地平线上隐隐可见丘陵的灰色身影,他们的身影被落曰的余晖拉得长长的。
“路途长遥,祢多保重。”在这遍地烽火的严峻形势下,他和她都能理解那四个字的意思。
“你也保重。”白川轻轻说,她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回了队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