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里,紫川秀忙得不可开交。帝林的叛乱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损失,要在废墟里重建国家,事务之繁重烦琐是事先根本无法想像的。尤其是担当总统领的紫川秀。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得起床,忙活到晚上十二点多,回头一看,要批阅地文件堆得比早上更高了…他处理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文件增加得快。
潮水般的事务涌来,紫川秀每天光是批阅文件就弄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担当总统领,是紫川宁和李清许诺给紫川秀作为复国的报酬,现在,紫川秀愤怒得咬牙切齿:“这么痛苦的事居然当成报酮给我?李清那婆娘也太阴险了,非要我做这个总统领地话…我宁愿把帝林叫回来,那总行了吧!“除了批阅文件处理事务之外,总统领还有一项相当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接见来客。因为紫川宁的登基仪式在即。所以家族各地旗本级以上官员都要召回帝都,准备参加紫川宁殿下就任总长的登基仪式。而就如当年紫川秀旗本从远东归来当天就要向统领处报到一般,各地的官员和将领也也必须到紫川秀处来报到。而接见他们是当任总统领紫川秀阁下应尽的义务。否则,家族总统领连属下的大部份高级官员都没见过,那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两三天时间里。紫川秀接见了九百多名官员和军官,接受他们的恭贺和礼物。开始时候,紫川秀还想表演总统领大人地温暖和关怀,对地方官员和将领们聊天嘘寒问暖一番。或者能慧眼识人,在这些地方官员中发觉一两个值得栽培的可用之才,但接见的人每天如车水马龙般涌来,无数地面目如湘水般在面前出现,消失,出现,消…最后。在紫川秀眼里。这些人好像面目长得都差不多,说的也是差不多的奉承话。姓名差不多,官衔也是差不多,不是旗本就是红衣旗本,不是红衣旗本就是副统领。
几天后,紫川秀已经麻木了,不论谁来,他张口就是:“家族正是用人之际,奋发图强正当其时,阁下好好努力,前途无量…”
“大人,我是白川!”
“我是明羽!”
“哦,白川和明羽是吧?我记得你们,我记得你们…你们不就是那个什么行省地什么地方的什么官吧?旗本还是红衣旗本了?哦,我记得你们…真的很面熟啊!好好加油吧,家族对你们期待很大啊!”
两位亲信属下啼笑皆非,把紫川秀抓了扔回卧室去,叮嘱卫队队长萧林:“这两天别再让大人接见人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再这样下去,他会连自己都忘记是谁了!”
来见的人虽多,但还是有些人是紫川秀得特别对待地,譬如西北统领明辉。
在紫川宁登基前几天,明辉也跟着来了帝都。论起本心,明辉是不愿意回来的。虽然说总长重返帝都,但无论是京畿的卫戍部队,还是帝都城内的治部少、城防等武装,统统是由紫川秀的远东军掌控的,而守卫紫川宁总长府的禁卫军则干脆就是半兽人兵充当地。谁都知道,帝都现在是紫川秀说了算。
但是好在紫川秀秉性温和,信誉良好,不像帝林那么好杀残酷。更重要地是,这次与帝林篡位时不同,紫川家的正宗总长即位典礼,所有镇守官员都要出席典礼,作为西北边防军统领地重臣更是没有缺席的理由“”当然,明辉若是硬赖着不来,那谁也拿他没办法。不过这样的话,明辉就等于拿着个喇叭对全国宣布:“我对家族有异心,准备造反独立了!”
来到帝都的当天,明辉就求见了紫川宁总长。从总长府出来以后,他的神情有点迷惘,脸色很不好,他对自己的车夫说:“去统领处。”
作为家族统领,明辉是享有很多特权的。譬如说,求见紫川秀时,明辉只是亮出了身份,立即就有人进去通报。在等待着接见的官员们羡慕的目光里,他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见到紫川秀时,明辉的态度很客气——当然,作为一名家族统领,对总统领态度客气也是应该的。但客气到明辉这般地步,那也未免古怪了些。他一口一个“大人”、“下官”。紫川秀请坐时,他居然不肯坐下,连声推辞:“大人面前,哪有下官的座位。”直到紫川秀把他按在椅子上才肯罢休。
紫川秀暗暗奇怪,虽说总统领是比一般统领高上一级。但其实统领处成员都是直接对总长负责的,总统领也就是个带头人地身份罢了,大家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且,论起进统领处的时间,明辉还比紫川秀早上很多,从资历来说,他完全不必这么客气的。
“明辉阁下,这么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紫川秀感叹道:“上次打魔族时候,你和流风霜公主过来,那次本想好好聚聚的。但是军务急,大伙都忙。这次过来,你就多呆几天吧。晚上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唉,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进统领处时候,那时多热闹。但现在。这里就只剩我们孤零零的两个人了。”
想起离去地同事,明辉脸色也黯然。他说:“是啊,好多人都不在了。”
二人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间,那些摆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还有曾在那些座位上坐的人。罗明海,斯特林,帝林。皮古。方劲,哥珊…那些人。或敌或友,但当年都是显赫一方的豪杰。如今,时光的大浪无情的将他们冲刷,最终慢慢的褪色、消失。
明辉诚恳地说:“大人,这次过来,下官首先要负荆请罪。这次叛军谋逆,总长蒙难,西北军毫无作为,实在该死。说来惭愧,我们不敢单独出兵讨逆,只想着等远东出兵后再会同作战;但不料大人神武,远东兵马如神兵天降,一个月就将叛军击败了,等我们出动时,已是迟了一步。比起大人,比起远东军的弟兄们,下官和同僚们实在惭愧。”
紫川秀洒然一笑。他心里也有数,明辉说得半真半假,他迟迟不出动,未免不是存了希望,盼着远东军与帝林杀个你死我活后元气大伤,然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但帝林与紫川秀出人意料的以单挑决胜,帝林战败逃亡,远东军收编了叛军后,反倒是更加强大,明辉想动手已是晚了一步,他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不过——紫川秀笑笑,这个滑头家伙总算比以前有了些长进,不敢再胡吹与百万叛军血战连城地故事,也算是有些诚意了。
“阁下,西北军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你们整装待发,威胁叛军后方,牵制叛军兵力,同时也震慑了林家和流风家对我们的不轨野心,让他们不敢趁火打劫,功劳也是很大。请罪什么的,这些话以后就不用说了。国事正艰,以后我们还需通力合作,共度难关啊!”
明辉松了口气。他最担心地就是紫川秀揪住这件事不放了。此事可大可小,坐视总长危难而不加救援,若要撤职查办也不是不能的。
这次拜访只是礼节性的,说完了正题,二人聊了一阵天,明辉便告辞离去了。紫川秀送他到候见室门口,告辞时,明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总统领大人,觐见总长时,宁殿下跟我提过,说帝都这边需要人主持大局,准备把我调回来任中央军统领…这件事,您知道吗?”
紫川秀心头一惊,脸上却丝毫不露:“中央军统领是家族诸统领之首,捍卫京畿,护卫总长,掌握军务处,明兄,殿下这样安排,也是因为对你信任有加啊!我们只是担忧,没有明兄你坐镇西北,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明辉也没觉察紫川秀是在套自己的话,自顾说:“宁殿下地意思,是安排林冰大人去西北就任边防军统领。她也是家族的老将了,历经三代总长的老臣子,有能力,资历也够,倒也令人放心。自然了,对家族的安排,下官一定服从。”
送走了明辉,紫川秀陷入了沉思。紫川宁突然出手调整西北统领的人选,事先完全没有和自己商量过,这是个不妙的信号。紫川家的总长,再怎么无能也不会沦为自己掌上地傀儡。
但紫川秀却完全想不出,紫川宁这样调整地目的何在?除了远东部队以外,西北边防军是目前家族建制最完整、战力最强地部队,让出身远东的林冰去担任西北边防军统领。这不就等于扩充了远东的势力范围了吗?
紫川宁到底想干什么?
“想不通!”紫川秀苦恼的摇摇头。
七八七年的二月五日,黄道吉日。
帝都,早上八点,中央大街,穿着光鲜地禁卫军士兵封锁了整个街口。只有手持邀请函的要人才能通过封锁进入。在家族议事大厅的门口,一排又一排身着银白色制服的礼兵手持利剑,如钉子般站得笔直。在他们身后,装饰了五彩缤纷各种鲜花的殿堂拱门,近千名紫川家的达官贵族和来自流风、林氏等友邦的外交使官从此鱼贯而入,他们身着华丽的礼服、军服,佩戴着各种闪烁地星状勋章、奖章和绸带,彬彬有礼。光彩夺目。
大厅内同样布置得堂皇华丽。巨大的枝形吊灯悬挂在高高的殿顶,五千多盏遍布各处地彩灯和特制的彩色蜡烛将整个大殿照耀得金碧辉煌,红色的珊瑚绒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了高台前。悬挂在主席台背后地紫川云的大画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目光里带着无限的威严。
在这个殿堂里荃萃了紫川家地头面人物,达官贵族们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就坐。温文尔雅地轻声的议论着,当然,议论得最多的还是紫川家这次神奇平叛过程。一个大陆强国,毫无预兆的忽然到达了灭亡边缘。又能在转瞬之间复兴,更为强大。那些观礼的外交官们都在感叹,天意之奥妙实在不可揣测。
仪式在早上九点正式开始,但八点半左右,所有的观礼人都到了现场。当紫川秀领着一众远东将官抵达前排就坐时,会场所有人地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这个年仅二十七岁地青年将军,可能已是大陆最有权势的强者了。
不少观礼地宾客还是第一次见到紫川秀。他们惊叹于这位统治者挺拔的姿态。飘逸的银发,英俊的相貌。更多的人则议论他不败的战绩,从远东蛮荒崛起的传奇经历。无论是敌是友,大家都在心中暗暗赞叹,这样的气质,这样的风采,果然是当今的卓越人物。
九点正,一身戎装的紫川宁出现在门口。她并没有过多奢靡的打扮,只是简单的一身深蓝色将领制服,外披金色的斗蓬,斗篷上纹有显目的飞鹰的标志。看到她进来,全场起立,鞠躬,以示对这位紫川家总长的敬意。
紫川宁神色庄严,目不斜视的走过鲜红的珊瑚绒地毯,仪态轻盈而优美,气度沉稳森严。在经过紫川秀时,她顿了下步子,对紫川秀微微点头,紫川秀微笑着回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在天佑吾邦的雄壮的军乐声中,家族的未来总长走上高台。紫川秀心情复杂,在这刻,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从童稚的年代起,自己的命运已与眼前的女子紧密萦绕。在自己二十七岁的生命里,充满了热血、牺牲、奋斗、背叛和?情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子。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无比的轻松,望着着高墙上紫川远星的肖像,他默默的想:“远星大人,当年许下的誓言,我已用生命和鲜血实践。从这一刻起,对于紫川家,我再无亏欠。”
因为上任总长紫川参星已死,按照惯例来说,是由元老会来主持新总长加冕仪式。元老会议长萧平稳健的走上高台,先向紫川宁一个鞠躬,后者半鞠躬回礼。
“殿下,按照家族宗法,微臣谨代先总长为您授礼。”
“有劳爵爷了。”
“不敢当。”
萧平说完,打开了手中厚厚的书,沉声道:“殿下,云殿下及列祖列宗在上,根据神圣约定的授权,受当代元老会全体成员的委托,微臣以元老会首席兼议长的身份,为紫川家第九代总长紫川宁小姐授礼。殿下,下面的字句请跟着我读:我,紫川宁…”,
“我,紫川宁…”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挥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捍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紫川乃我之名…”
“…紫川乃我之名…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紫川宁读着誓词,默默的流泪。她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晚上,在叛军的轰隆进攻声中,在那个幽暗的地下室里,在那双严厉而慈爱的眼睛注视下,自己已读过同样的誓词。
叔叔,你若能活着看到这一刻,看到我亲手拿起权杖、握起国玺,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