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见四叔。”裴婉怡的话让裴婉莹收回思绪,姐妹俩略微收拾了下后便相携往裴老太太的玉景园走去。
屋内点着熏香,裴婉莹才一踏进门槛,就觉得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绕过了雕花屏风,姐妹俩走向正厅。
“哎哟,怡儿、莹儿来了啊?”老太太爽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被唤了名字的裴婉莹和裴婉怡快走了几步,一起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对着大伯母问好,最后才看向面对微笑的四叔,以及坐在他身侧的另一位温润青年。
裴婉莹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和姐姐一块乖巧地站在老太太身旁,微微垂下眸,视线越过了四叔,直接扫向那青年。但是碍于长辈在场,她并不敢无所顾忌地去看那青年的脸,视线所到之处,只能看到他那双修长的手,白皙而纤细,比她大哥常年执笔的手还好看上几分。
“还不快见过你们四叔。”裴老太太兴致很高,大约是见到了常年离家的幼子,精气神都比往常好上几分,她又指向那俊秀青年,道:“这是你们四叔的至交好友,唤一声文叔吧。”
听裴老太太这么说了,裴婉莹和裴婉怡才又再次福身,轻声道:“见过四叔,见过文叔。”
略一抬头,直到这时,裴婉莹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了这青年的脸,只见他身穿藏蓝锦袍,乌黑的的发被玉冠高高束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此刻正弯成柔和的弧度,下巴则微微抬起,唇角的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轻佻,这幅长相,倒也不辜负他风流王爷的名号。此刻的他,面带笑意,年轻俊朗,却与裴婉莹模糊记忆中那张冷漠的脸逐渐重合起来。
真的是他啊,那个懦弱到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逼自戕的男人。
裴婉莹压下心中怒火,这时心里不免又有些疑惑,这裴家诗书世家,按理来说不该叫云英未嫁的孙女出来见外男的,他可不比蒋行章,蒋行章既是亲戚又是幼年玩伴,见上一面也算不得大事。这崔文瑾可是头一次来裴家的人啊。莫非祖母年纪大了,糊涂了不成?
这倒是裴婉莹错怪了裴老太太,裴老太太命人去请两个孙女时,只知道幼子会来,压根不清楚他会带着自己的朋友一起来请安,奈何这时两个孙女已经到了门口,想叫她们折回去都来不及,索性就装作糊涂,让婉仪婉莹唤崔文瑾一声叔叔,想着以叔侄相称,总好过平辈而交。
说句公道话,崔文瑾的长相和气质都是上佳的,毕竟是出身皇家,即使他再无能再懦弱,这养尊处优养出来的人,到底比寻常人多一份底气和淡然,再者,这后宫妃嫔,即使是宫女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样的女子生出来的子嗣,又会丑到哪里去呢?
可以说,崔文瑾的这副面相,大约是极受女子喜爱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衣着装饰又一眼就能看出其出身名门,这样的男子,帅气多金,放在现代也是有无数女人扑上去的。
但是受脑海中记忆的影响,裴婉莹看崔文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又可能是因为前夫沈俊贤的缘故,裴婉莹对吃软饭的男人毫无好感。不过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掩下心中反感,只将他当做四叔一位普通朋友看待。
裴敬北介绍,这位‘李文安’出自洛阳李家,是他在洛阳认识的朋友。虽然‘李文安’出身商贾之家,但是自小熟读诗书,身上并不见多少铜臭味,反而才思敏捷,颇投裴敬北的脾气,二人在洛阳才子大会上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最终斗诗打了个平手。
心高气傲的裴敬北第一次遇到这般敌手,当即就将‘李文安’视为朋友,在得知他出身商户时也并未有所嫌弃,反而觉得他出淤泥而不染,更加佩服他。这次裴敬北紧急回乡,恰好‘李文安’要到金陵巡视商铺,最终不知怎的二人就结伴而行,一路吟诗作对,等到金陵地界,裴敬北俨然已经将‘李文安’当做知己,硬是将他拉到家中做客,这也是众人始料未及的,这才出现了裴婉莹、裴婉怡二人就这么见了一位外男的缘故,要怪就只能怪这四叔实在是不将世俗礼教放在眼里。
裴老太太到底知道让两个孙女这样见外人多有不妥,在让她们见过礼后,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将她们打发走了。‘李文安’也颇有眼色,待裴婉莹、裴婉怡姐妹离去后,便立即对裴老太太作揖道歉:“今日是文安鲁莽,冲突了二位姑娘,实在是该打。”
他满脸自责,一双明亮眸子里歉意满满,让本有些不喜的裴老太太反而过意不去,责怪起自己的儿子来:“这哪里算是你的错?要怪也该怪老四,带朋友回家也不知道早点打发个人来说一声。”
裴敬北颇是委屈:“我哪里想到我那两个侄女儿如今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我上一回见她们,她们可还没到我腰高呢!”
裴老太太一听这话,更是气得不行:“你说这话也不觉得害臊?一走就是恁多年,连自己的侄女儿几岁了都不晓得,我都替你羞!”
裴敬北一见老娘如此,自知理亏,连忙哄起她来:“阿娘阿娘,是儿子错,儿子这急着赶路回来见您,这会儿还没吃上午膳呢。”
裴老太太笑出声来,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预备去了。
‘李文安’本是要告辞的,但是裴敬北挽留,最终在裴家用了午膳后才离去,离去之前令小厮留下许多礼物,说是匆忙预备,还请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