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这样子不可?”裴老太太抱着花猫,一向笑得慈善的脸上此时一点儿表情都没有,抚摸着花猫的手指还微微有些颤抖。
“老爷!”见裴老爷子没反应,裴老太太又提高了声音,大约是手里用力了些,弄疼了手里的花猫,那花猫‘喵呜’一声,窜了出去。
“就非得,非得用联姻这样的法子吗?”老太太说着话,眼眶已经红了,“无论是哪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叫我怎么舍得送去那种地方?”
裴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裴老太太挺直的背一下子就佝偻了起来,眼角泛着光,保养得宜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你……你打算让哪一个去……”
问出这句话,她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一条垂死的鱼。
裴老爷子上前了一步,像是不忍让老妻承受这种痛苦,但是最后又停下了步子,挺直了身子,说道:“这事,还是得与老三夫妻商量。”
“好……好……”裴老太太颤巍巍的手指着他,“你倒是还知道要通知老三一声,就两个……两个孙女……你都保不住……”
面对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妻子的质疑,裴老爷子唯有长叹一声。
***
蒋行章近日心事重重,就连在课堂上也总是走神,老师已经说过几次,蒋行章要么红着脸认错道歉,要么就是一声不吭,惹得一向对他印象不错的老师也有意见起来。
裴炎霖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裴炎霖比蒋行章大了两岁,平日里同进同出,裴炎霖虽然算不上心细如尘,但是时间久了,还是会察觉出一些事情,比如,这表弟,对自己的妹妹,似乎格外上心。凡是婉仪提到的事,他总是会记在心上,二人见面次数虽然不多,但是见面时,表弟总会更沉默些也更紧张些。
裴炎霖虽然还没有成亲,但是也不是不谙世事的书呆子,偶尔也会有丫鬟对他抛个媚眼什么的,他只是故作不知而已。表弟这模样,分明是喜欢婉仪。而婉仪,大约也是对行章有意的。
裴炎霖察觉到这后,并未揭破。一来是担心妹妹尴尬,二来也是不知道该怎么揭破。从他身为兄长的角度来说,行章是个可靠的人,婉仪嫁给他,起码不会受了委屈。但是,身为裴家子孙,他自然也明白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连随心所欲惯了的四叔,最终还是听从父母之命与陆家小姐定了亲事,那么两个妹妹的婚事,肯定会更加谨慎。
行章……毕竟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了啊……
那日,祖父对他说了与摄政王府联姻之事,他既是吃惊又是着急。裴炎霖如今知道摄政王就是当初与四叔交好的李文安,说实话,他对李文安此人印象还不错。可是那又如何?随便打听下,大兴豫王的名号,实在是太响亮了。‘荒唐王爷’,‘风流倜傥’,‘红颜满天下’。
这些评价,光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保不准还有些羡慕嫉妒恨,但是从一个兄长的角度来说,谁愿意把自己疼爱的妹妹嫁给这样一个家伙?
而且,若他还是区区豫王,倒也罢了,妹妹嫁给别人,谁敢保证日后姑爷就不纳妾呢?只要裴家在,起码妹妹在豫王府没人敢欺负。可是现在,他可不只是豫王,他现在是个傀儡摄政王!
眼睛不瞎的人都知道,这所谓摄政王,无论是魏氏一派胜还是威远侯一派胜,最终一定没什么好下场,谁嫁给他,谁跟着倒霉啊!
裴炎霖当然反对过,为何非要用这种方式结盟?即使是威远侯提出来的,那又如何?裴家难道就非要这么听话吗?
可是,祖父决定的事,他有什么办法阻止?裴炎霖只好寄希望于父亲,信已经寄出,只希望来得及阻止这一切吧。
要与摄政王联姻的事,自然瞒不了蒋行章。裴炎霖至今都记得,知道这事的时候,蒋行章整张脸‘唰’地就变白了。
自古多情空余恨。两情相悦而最终走到一起的,有吗?
也许有吧,但是更多的,大概是像他们父母那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够相敬如宾,已经是极大的运气了。
裴炎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蒋行章近些日子神不在焉的模样他也看在眼里,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
裴敬西第一次被妻子赶出房间。
父亲的信和儿子的信几乎在同一天到达,威远侯竟然提出要裴家与新上任的摄政王联姻,而父亲竟然答应了!
裴敬西一想到这,立马就觉得头疼心疼眼角疼。
温柔了大半辈子的妻子,竟然对他动手了,裴敬西一想到刚才那差点砸中眼睛的花瓶,依然心有余悸。
裴敬西在屋外喊了一会,见妻子没什么动静,只能抱着枕头往书房走去。幸亏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下人,不然他这脸还往哪里搁。
而屋里的蒋氏此时正哭成泪人,这叫什么事,她一心一意想要给两个闺女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忽然天降横祸,说是必须要用一个女儿去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