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竞的一番话说完,大帐之内鸦雀无声,不是她口才好,说起来苏竞其实并不适合谈判,她只是说了实话而已,而她最重的筹码,就是女儿国已经派来了20万飞凤军,这一点连我都没想到,飞凤军是女儿国最精锐的部队,没有之一。老妈说过,飞凤军的存在几乎是女儿国一半的国防力量,我已经开始替女儿国担忧:万一要出点什么意外,以后还过不过了?
所以史存道们现在的心情我也可以猜得到——他们比刚才更迷惑了。这就像两个人谈买卖,一个本来是无所谓的,甚至更希望这买卖黄了才好,这时候突然就金融风暴了,手里货眼瞅就出不去了,但是另一方是提着现金来的,一股脑全包了,而且还是现款先付,先前那个一准得懵,他得想,世界上有这种好事吗?这厮手里不会是假钞吧?要想答应吧,实在摸不准对方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不答应吧,诱惑又太大了。
史存道沉思片刻,始终不得要领,苏竞静静地站在下面也不说话,史存道索姓也直截了当道:“恕老夫直言,贵国这么做似乎全无好处可得,能说说你们大将军和女皇是怎么想的吗?”
苏竞干脆利落地说:“黑吉斯一直是我们两国最大的威胁,前次两个大陆之战他们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两线出兵,以至于顾此失彼,这次他们改变战略,其野心仍涵盖我整个联邦大陆,我前段时间学了一个词叫唇亡齿寒,我们女皇陛下也深谙此理,所以我们出兵援助贵国,就是力图毕其功于一役,打得黑吉斯再无东征之力,这对我们女儿国来说,暂时确实看不到什么回报,但从长远来说,功在千秋。”
史存道听得半信半疑,苦笑道:“这么说来你们这位女皇陛下倒是目光长远得很,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胸怀,老夫好生佩服。”
我小声道:“原来爷爷也喜欢大罩杯……”
苏竞道:“这么说史元帅是同意了?”
史存道摆手道:“苏剑神见谅,此时毕竟太过重大,老夫还须得向皇帝陛下禀明,请他定夺之后再做计较。”
苏竞一笑道:“史元帅不必推诿,谁都知道洪烈帝[***]权全在元帅一手,况且阵前临变,元帅也该当有裁定之权,我飞凤军远离本土,曰资巨费,也等不了太长时间,成与不成,还请元帅尽快定夺。”
史存道也不再推脱,起身道:“那这样吧,老夫明天给你结果。”
苏竞躬身道:“甚好。”
“那老夫就不远送了。”
苏竞一摆手,从腰间解下一柄长剑托在手中,从她进门起我就发现这柄剑一直挂在她腰上,我知道苏竞平时是从不带武器的,本来使者与主人会见还带兵器颇为失礼,但从侍卫到帐内众将谁也没有在意,很简单,如果苏竞真要刺杀史存道带不带剑都是一样,此时见她解剑,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苏竞将这长剑双手捧起往前一递道:“我国女皇陛下听说转世剑神已在贵[***]中,为表我国诚意,特将剑神之青玄剑献上,希望能物归原主。”
史存道闻听此言身子不由自主往前一倾,眼睛死死盯着那柄宝剑,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这把剑上,齐齐地发出一阵低呼。这青玄剑的典故苏竞也跟我说起过,此剑是前世剑神的武器,他也正是拿着它力劈了黑奥斯古纳山,此后失落,辗转到了女儿国手里,女皇特地命人建造了一座藏剑阁来供奉此剑,它虽然只是一把不会说话的兵器,但是意义重大,剑神死后,它也就成了全天下武者眼中的圣物,很多人为了它不惜冒险偷入藏剑阁,和守卫杀个两败俱伤,给女儿国也造成了不小的困惑,青玄剑的意义还在于:谁拥有它就表示谁拥有继前世剑神之后最强的武力,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苏竞会把它据为己有,虽然苏竞没有那么做,但是列国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女儿国的警示:前剑神已死,我们拥有大陆上唯一的剑神。这就是这把剑的全部内容,所以众将一听说苏竞把青玄剑带来并送给了洪烈帝国,都是又惊又喜——这里边的意义可就重大了,它表示女儿国承认了转世剑神的存在并自甘示弱,对于这些洪烈帝国来讲,这无疑是一种委婉的暗示。
苏竞说完那句话,就把眼神转到了我身上,自从她进帐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看我,我们两个目光交对,外人看来风平浪静,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里面包含了多少特殊的意味:一丝感慨,一丝默契,也许还有一点调皮,正如两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在大人们面前那样……我没有征得史存道的同意就走下座位,径直来到苏竞面前,苏竞端起剑往前一递,我没有接剑,而是从下面又捧起了苏竞的手,一边细细抚摸一边啧啧有声道:“想不到苏剑神这么年轻漂亮。”
苏竞先是愕然,接着明白这是我在故意使坏占她便宜,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太露痕迹,只能带着假笑敷衍,一边不易察觉地瞪了我一眼,双手微微一抛几乎等于是把青玄剑扔进了我的怀里,我赶紧接住,低头粗略打量了一眼,这是一口看似极其普通的长剑,剑鞘由檀木制成,剑尖白银吞口,剑镡也只是平常的元宝形,要不是特意说明,我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让天下为之侧目的青玄剑,我抓住剑柄往外扽了一截,看也没看又插回去,嘴上却一本正经道:“嗯,好剑,好剑!”
我们两个的一举一动众人自然是全看在眼里,他们本以为两大剑神碰面会擦出怎样的火花,结果就见我举止轻佻,竟然像是在调戏对方一样,这些将军们有的好笑,有的摇头,表情不一而足,不过男人的劣根姓在这时就显现了出来——总之吃亏的不是我,而我又代表着洪烈帝国,所以也没人在意,这些家伙本来都是粗鄙不堪的糙老爷们,不打仗的时候都是青楼的常客,这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好像我给他们增了多大的光似的。
苏竞把剑交给我以后往后退了一步道:“那么苏竞告辞,明天我静等史元帅的消息。”
我把青玄剑就像扛锄头一样往肩膀上一担,回身跟史存道招手道:“我去送送苏剑神。”不等他答话,我凑到苏竞身边道,“走,我带你回馆驿。”
史存道茫然地伸手一只手,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眼睁睁看我们俩走出了大帐,只剩下他和一帮将军们大眼瞪小眼……我和苏竞走出帐外,看着身边经过了两拨卫兵巡逻,左右再没旁人的时候,我笑嘻嘻地道:“小竞竞,你让我想得好苦啊。”
苏竞先是哭笑不得,接着面皮一绷道:“你作死啊?”
我笑道:“旁人只见我送你回去,又听不到我们说话,你怕什么?”
苏竞瞟了我一眼,背着手慢慢走着,不动声色道:“你最近怎么样?”
我也安静下来,跟上她的脚步道:“没看见吗,我已经成了他们的主心骨,这么跟你说吧,洪烈军现在要是没了史存道还能撑个十天半个月的,要是没有我,三天之内就得失守。”
苏竞叹气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胡说八道?”
我说:“真的,没有我信州不好说,抚州和厉州绝对够呛,黑吉斯200万人马一轮又一轮地攻城,半个月了连边境也没突破你觉得这正常吗——我们左路军的统帅都说这不正常!”
苏竞看着我道:“这么说洪烈帝国现在已经很吃力了?”
我说:“至少这三个城池他们原本没打算守多久。”
苏竞道:“那为什么洪烈还执意不肯和我们结盟?”
“怕受女儿国拖累呗,就像一个富豪做生意,虽然暂时就欠20块钱而一个穷人手里恰好有,但是他不敢借啊,为什么?就怕他翻身以后这个穷人缠上他,这道理你不是也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