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荣叫程钰过去是商量他的婚事的,京城勋贵子弟多是二十左右成亲,程钰今年二十一,是该考虑婚事了,而程敬荣想跟儿子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好让谢氏帮他留意。
程钰一口回绝,称自己的妻子要自己挑,遇不到合适的宁可不娶,也不用旁人安排。
程敬荣脸色难看无比,程钰没管,转身就走了。
骑马过来时,胸口堵得慌。
他早就决定不娶了,他无法释怀的是她。
她十五了,就算按表妹的年纪算,也十四了,姑娘家不同男子,十三四岁父母便开始相看女婿。他最初觉得她拖到阿洵八岁再嫁没问题,是因为楚倾对表妹不闻不问,婚事只要含珠坚持,楚倾应该就不会强迫,可是现在,楚倾像变了一个人,宠她们姐弟俩跟宝贝似的,她又是那么柔弱的性子,一旦楚倾坚持要她嫁,她会不会动摇?
毕竟没有姑娘想变成老姑娘吧?
而他也没有理由再要求她拖延,三夫人与夏姨娘都没了,以楚倾对阿洵的看重,阿洵在侯府基本无忧。就连舅母都开始替她留意起青年才俊了,还托他盯着点,看到觉得合适的告诉她。
程钰也曾想过替她找门好亲事,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自私地希望她谁都不嫁。
一想到有人会对她做那种事情,哪怕只是碰她抱她,他都无法忍受。
可他不能自私,他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唯有替她找个可靠的男人照顾她,他才能赔罪。
想明白了,胸口烦闷却不见好转。
下了马,他熟门熟路地往莲院那边走,才上走廊,看见她站在走廊那一头,面朝西目送周文庭三人。夏末灿烂的阳光斜照进走廊,她一身白底绣牡丹的褙子一半被阳光笼罩,一半隐在阴凉里。奇怪的是,阳光明明没有照到她脸庞,她白皙的侧脸却仿佛有柔光浮动,美得像梦里的人。
等她转身过来,程钰才看到她头上簪了朵红月季,月季娇艳,衬得她也艳色逼人。
这样的她,美得让他觉得陌生,就在程钰怀疑这半年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时,她也看到他了,怔愣片刻,立即就变成了他熟悉的小姑娘,羞答答转身要跑,转瞬又记起两人的关系,怯怯转过来喊他表哥。
一路上的烦闷在此时都烟消云散,程钰扫一眼那边的小丫鬟,不缓不急地走了过去,到了她跟前,瞅瞅她头上的月季,声音带了一丝笑,“阿洵让你戴的吧?”
含珠再也不好意思戴了,伸手取了下来,看着手里的花道:“早上他摘的,非要我戴上,让表哥见笑了。”
她喊表哥,程钰就做她表哥,享受难得与她相处的时候,边往堂屋走边低声夸道:“挺好看的,看来阿洵眼光不错。”
含珠别眼看向走廊外头,心跳不受控制。
就算半年不见,他还是那个他,不用说话不用做什么,只要挨得近了,她就心慌。
她不说话,程钰侧目道,“许久不见,表妹长个子了。”
含珠忍不住扭头看他,发现自己还只到他肩膀,便知道他也长了。
她这一眼有点傻,程钰嘴角翘了翘,她不接话,他也就不说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堂屋。
方氏看到外甥,想起早上的事,好奇问道:“你父王找你做什么?”
含珠不知其中的缘故,疑惑地看向程钰。
程钰看她一眼,淡然道:“他想为我安排婚事,我拒了。”
婚事……
含珠垂眸,对着门口发怔。
程钰见了,当她不在意,事不关己便无动于衷,袖中掌握成了拳。
方氏瞅瞅外甥,真心愁道:“你年纪摆在这儿,他不给你找不像回事,找了你又不喜欢,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告诉舅母,我替你相看,早点娶了他不就没话说了?”
程钰心烦,起身道:“阿洵去花园里了?我去看他。”
言罢就往外走。
方氏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瞪完又心软了,赶紧催含珠:“每次一提婚事他就这样,我是没辙了,含丫头帮我去劝劝他吧,他们都嫌我啰嗦,你说话好听,他不敢跟你耍气的。”相处久了,方氏早把含珠当成了亲人,在她眼里含珠与程钰跟亲表兄妹也差不多,没想到避讳什么的。
含珠有些为难,“我怎能让您自己在这儿?”
方氏摆摆手,朝外面道:“我没事,你帮我劝劝他,然后一道去看阿洵吧,还有阿凝,她还想多跟你说说话呢,被阿洵拽跑了。”阿洵不用看,得看凝珠啊,姐妹俩隔一阵才能见一面,难得来了,自然得多待待。
含珠不好再拒绝,告罪一声走了出去。
走廊那边,程钰正要转弯,余光里见她出来了,还是往这边走的,脚步不受控制慢了下来。
他故意等着,含珠很快就追上了他,落后三步时就不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