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位虽未有变动,但这几年太子的日子确实过得不太轻松。他才能平庸,功业方面又无建树,做事虽勤勉有余,但能力不足。这对一个储君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年纪渐长,性情也与初登大宝时有了很大的不同。大概年老的帝王都是多疑的吧,这几年朝堂上的变动,只要不是瞎子,那就都能看得出来。
皇上对太子的态度,正在悄悄的变化着。太子手上的差事,都是那种吃力不讨好,还没什么捞头的。也不知是那年春闱泄题一事让圣上寒了心,还是工部贪墨案一事让圣上对太子有了猜忌,总之这两年,太子的势力,权力都在削减,恩宠方面,也是不如往昔。
太子急了,总觉得自己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连带着对几个兄弟的提防之心,也越来越重。
天家无情,父子之间的关系,尚且先君臣,再父子呢!更何况同父异母手足之间那点微末的血缘了。
纵观历史,这世间,有几个君王是顺顺利利、兵不血刃的坐上那个位置的?
自古打着清君侧名义造反的,有都是。儿子反老子,兄弟间斗得你死我活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实在算不得是什么稀罕事。
如今,太子的形式,实在不容乐观。
冯汤眯了眯眼睛,暗想,可见早早的立了太子,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哼!
这天家的事情,还真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储君立得早了,皇上自己后悔了。储君若是不立,则更是人心惶惶,风声鹤唳,朝野不宁。
“父亲,此事还应该及早拿个章程才好啊!”冯汤的长子,冯氏的大哥冯耀兴,有些沉不住气了。
当年冯家蒙冤的时候,冯耀兴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眼见着家族衰落,可是却毫无办法,只能奋发读书,希望早一日考取功名,还家里一个公道。
后来冯汤的案子重审,冯家的冤屈得以沉雪,全家这才从乡下返回了汴京。
随后冯汤复起,冯耀兴又考中了进士,家里这才东山再起,一年好过一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对当年的冤案有了愧疚之心,后来冯汤的小女儿冯玉珠被送进了宫,做了美人。冯汤的官场之路,也越走越顺!
冯玉珠入宫多年无子,熬了多年,如今不过是贵人身份,对冯家也谈不上助力二字。倒是大妹妹,当年委曲求全做了云鹏的妾室,对家里帮助颇多。
冯汤见不得儿子这个毛躁的样子,板着脸道:“你如今也是要当祖父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四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跟个楞小子似的。他是长子,将来是要支撑门户的,这般行事,如何能成器?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也是一时慌乱,没了主意。”冯耀兴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足之处,父亲最不喜欢没有城府的人,心里但凡有点事儿,都巴巴的写在脸上,能做成什么大事?
冯汤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他看向自己的小儿子冯耀宗,问道:“你有何想法?”
冯耀兴见了,心里颇不是滋味。
家里一共三个儿子,最受父亲器重喜爱的,不是自己这个长子,也不是外放的老二,反而是这个庶出的弟弟。
旁人家里都是器重长子……
冯耀兴回过神来,想听听看三弟是怎么说的。
冯耀宗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绛色暗花缎窄袖长袍,将他原本就很俊朗的容貌衬托得更加出尘。
冯家的孩子,不论男女,生得都非常好。要不然早年冯玉珠也不可能被送进宫去!
就算是冯汤,如今年逾六旬,可是眉目之间,依然能看得出来年轻时的风采。
冯耀宗是庶出,从小却是按着嫡子的路数来培养的!冯耀宗的生母是冯汤的爱妾,只因身子弱,生了冯耀宗后没多久,就撒手去了。冯汤怕嫡妻对孩子下毒手,故而冯耀宗自小是养在冯汤身边的。
古人讲究含蓄,就算是父子深情,也要表现得不显山不露水。有种说法叫抱孙不抱子,还有一个称呼叫严父。
冯汤对冯耀宗的宠爱,确实有些过了。
嫡妻冷眼瞧着,几乎被他活生生气死,但也别无他法。
也难怪长子对冯汤诸多不满,实在是冯汤从来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庶出小儿子的喜爱!
冯耀宗呢!名字虽然取得不怎么样,但是他确实没有辜负冯汤的一番栽培。人长得如玉郎君似的,学问也好,最重要的是,此人城府极深,远比他两个异母的哥哥,更适合官场。
也不知道冯汤出于什么考虑,却没让儿子下场,反而将他送去学了功夫。
冯汤大概是为了保全儿子,从不让小儿子在外张扬,故而冯耀宗在汴京城里名声不显!但此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这次派人去围国公府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只是没想到,还是没能成功。
“父亲,这个有什么可说的?不管是顺天府也好,还是大理寺也好,想要泼咱们脏水,总得有证据吧!姓周的去国公府的时候,麻……她已经带人撤了,而且不留痕迹!这里头完全没咱们家什么事!”冯耀宗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好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的,谁能想到,他便是这件事情的策划人呢!
冯汤点了点头,小儿子的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大哥,不是当弟弟的说你,遇到事儿了,慌也没用。你这样,真的是有失风度。”到了这个时候,冯耀宗还不忘了给冯耀兴上眼药。
冯耀兴见父亲也是一副赞同的样子,心里不免得出生一股怨气来。
嫡子才是支应门庭,光宗耀祖的。可是到了他们家,嫡子贱如草芥,反倒是下贱奴婢生的孩子,倒是精?贵起来了。
“三弟,不是哥哥我有失风度,实在是……唉,关键那些人都是你的人,哥哥也不了解他们的本事啊!咱们家,从太祖那个时候开始,就出仕,代代走的都是文臣的路子!你是咱们家的异类,那些武夫的事,哥哥心里确实没底。”
冯耀宗脸上的神情不变,直言道:“文也好,武也罢,能在朝堂站住脚才是真的。大哥在国子监任祭酒多年,教的都是孔孟的那一套,不懂也是正常的!”
冯耀兴咬牙,心里暗骂了一声武夫,却不也再说什么,生怕惹恼了冯汤。
“父亲,依儿子的意思,眼下可放弃在云府的布局,转而去南边……”
冯汤点了点头,“最近京城确实不太平,一击不中,便再难出手了!南边的事,雷儿的主意可靠谱?”
冯耀兴笑,“父亲放心就是!雷儿的计谋,是顶好的!不过,儿子想,或许将此计稍作改动,收益会更大些。”
冯汤眼睛放光,“哦?你是如何想的?”
冯耀宗看了看冯耀兴,道:“儿子脑中有一个想法,尚不成熟,等儿子思虑一两日,再与父亲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