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间,小舟逆流而上,已距云堤不远,堤岸之上卖鱼买鱼的吆喝之声阵阵传来,竹篮之中新鲜的鱼虾来回乱蹦,不时激起点滴水花。()
詹仲琦忽地对韩枫笑了笑,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那瓶里的丸药仰起脖子吞了个干干净净。
韩枫从未见他吃过药,这时猛地见他吞了一瓶,不由惊讶莫名,连忙问道:“叔祖可是身体不适?”
詹仲琦连忙摆手,低声道:“非也非也。你我在江南多有熟人,虽戴着面具遮去本来面目,但我还是害怕被人认出来。”
韩枫闻言一哂。他虽是谨慎,但也觉得戴个人皮面具便已稳妥不过,岂料詹仲琦竟然到了此时“胆小如鼠”,浑然没有他在锋关芒城挥斥方遒的架势。
人皮面具能够遮掩容貌,神情却能完完整整地体现出来,詹仲琦见了韩枫神色,不由有些不快:“你是觉得我怕事?也罢也罢,你却不晓得这其中缘由。”他边说边咳,倒似忽然染了重病一样,“我曾经对你说过,我看得出来谁是皇家中人……咳咳咳……”
他说着说着就咳得弯下了身子,甚至站都有些站不稳。韩枫连忙扶住了他,只见詹仲琦咳得双眼发红,只因有人皮面具在,脸上肤色依旧正常。詹仲琦紧握着韩枫的胳膊,倒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他喘了喘气,又勉强说了下去:“我看得出……我看得出……是因为我能够观人而望其天地之气。”
韩枫这时记了起来,见詹仲琦说得辛苦,便接了下去:“叔祖,您是说有人能够看出您的气?那我的呢?”
詹仲琦道:“无碍的。那人并没有瞧过你……咳咳咳……她……她就认不出你的气……”
韩枫又惊又疑,见那船家这时自到船尾去摆橹,才又问道:“怎么会?叔祖,您不是一见我就认出来了么?”
詹仲琦道:“嘿嘿,咳咳咳……这人本事虽然跟我差不多,但她并不是皇家中人,并不如我那般了解皇族的气。我与她相识甚久,彼此极为了解……唉,其实这伏涛城远比锋关芒城要大,人又多,若要遇见熟人哪有那么容易,只是能小心些,就小心些吧。”
韩枫听来更觉惊讶。詹仲琦只因为这么一点担心,便宁愿服药自损气血,以期瞒天过海,真不知对方是何等样人,令他如此忌惮。()蓦然间,他忽地想起一人来,不由得哼了一声,问道:“我听詹凡说过梁公身边有一人,就连水大师也对他极为忌惮。叔祖说的可是此人?”
詹仲琦听到“水大师”三字,眉毛一轩,露出了几分不屑,旋即他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她。她是梁公的义母,负责看护伏涛城的伏涛兽。”
“她是个女的?”韩枫大吃一惊,暗忖詹凡颇有些重男轻女,难怪他说到此人时语气忿忿不平,颇为不耐烦。
詹仲琦又咳了一阵,随后抬起头来,笑觑韩枫道:“女的又怎样?这老妖婆也七老八十了,就算你生得再俊,人家也未必会动心呐。”
韩枫被詹仲琦说得脸上一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叔祖这话说得倒糊涂了。她是梁公义母,与我是隔代,我哪会儿想这些事呢?”
詹仲琦呵呵笑道:“那却未必,那却未必。”
说话间,忽听船底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却是船舱近岸,水流夹在云堤与舱底之间来回激荡,故而出声。那船家抛了根麻绳到岸上,由人帮着系好了,便回首笑道:“几位客官可以下船了,小心船晃!”
张乐金几人坐的船这时也到了,那几人身手矫捷,率先抢上了岸,随后又搬箱倒柜,吆喝着去租了几辆马车来。
韩枫则小心翼翼搀着詹仲琦先到了岸上。那药药劲霸道,竟将精神矍铄的詹仲琦折腾成了一个病痨鬼,刚上了岸,便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大喘粗气。张乐金几人见状面面相觑,所幸他们久经历练,不慌不张地接了詹仲琦到马车上,才见韩枫又回船舱扶了婉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