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刘子欣,她被路安这样对待过,她一定会杀了他的。毫无疑问。趁着现在和颜王盛清风在一起,她一定会抓住各种机会复仇。如果是她,她就会。
但刘子欣似乎从来就没有过。
为什么?
白幽紫说,她的心中有一杆秤,每个人的分量她都清清楚楚,而路安是没办法和刘子欣相比的。
她可以不顾林恩卉的厄运,她可以漠视林恩卉的悲惨。为了保住路安。但她也会为了刘子欣……
白幽紫再次挥手,路安连忙侧头躲避。一直缩到角落里。两人喘气如虎,胸口都在猛烈起伏,身体都有微微轻颤。
白幽紫不经常动粗,但她其实是喜欢动手的人。在愤怒状态她绝对不会吵架,她觉得动手比较直接。不管能不能打过,哪怕两败俱伤,哪怕伤痕累累。
手一次次挥下,结结实实地打在路安的头上。他抱头躲在墙角,没有还手。白幽紫手下得很重,可怎样都不解气。
提起一脚,把路安踹倒在地,他的金发散乱着,身上的皮草被她抓得满天飞舞。然而,就在此时……
随着路安的倒地,从他的怀中“咕噜噜”滚出一个圆形的东西。带着轻轻的铃铛声。
白幽紫瞳孔一缩。瞬间就确定了那是何物,路安慌乱地伸手一把将东西握在掌中。白幽紫愣住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还记得。
那年圣诞。
在一个教堂前与路安……那个铃铛是她送给他的礼物,这个东西带在身上没有任何用处,只有一个可能……他很在乎,才会一直随身携带。
他很在乎,她送给他的礼物。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破铃铛,她只是随手送给他的。如果不是刚刚那一眼,她根本想不起这档事。
“把东西还给我。”她说。
路安沉默,紧紧捏在手中。
“你不配了。”白幽紫浑身都在发抖,随着话落,她一脚踹在路安的背上,他本来就半蹲在地,这一踹又被踹倒,极其狼狈。
可他的手仍然死死紧握着。白幽紫心一狠,直接上脚踩在他的手背。
路安……。路安啊……
脚下用力,她看着身下的路安。
如果说,她刚刚还很愤怒,可现在她竟然在心疼。对路安的愤怒被这一个小小的铃铛给磨灭了。她的做法只是为了验证一件事。一件她上辈子都不知道的事。
路安……
有可能,在默默地喜欢着她吗?曾经的往事在眼前晃过,与路安说过的话,发生过的事一一从她脑中过滤。
她怎么能想到,一个全心全意把她往蓝层床上推的男人竟然还如此在乎她。竟然还可能喜欢着她。
谁能想到。
可只要想到又会觉得这并不是无理可循。因为……路安虽然算计过她,却从来没有伤害到她。
如果他真的那么讨厌她,容不下她。她的下场应该和那些女人差不多。毕竟路安对付女人有很绝很恐怖的方法。
比如刘子欣,比如林恩卉,甚至比如他的姐姐路轻。
收回脚,他的脚背已经被踩得很红。他却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白幽紫蹲下身,伸出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然后慢慢将他扶起。
路安失魂地转身,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紧握住铃铛的手疼得发抖。他的金发随意垂落遮住他的容颜。
白幽紫蹲在他身前,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发,将他苍白的容颜露出。
“我问你。”她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路安手一颤,然后摇头。
白幽紫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腕,“你喜欢我吧。”犹如一声叹息。
路安,你上一世,就喜欢我吧。
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表露,所以她到最后也不知道。上一世,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表面,那个伪装出来的表面,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在生活,只有她是真真实实的。
赤西,路安,甚至是景崇言。还有柳子欣,盛清风,所有的人她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她被表面所蒙蔽了。
而这些伪装出来的谎言还一直一直欺骗着她,让她深信不疑。
但她有所察觉了,从刘子欣开始。从刘子欣背后的故事开始。每个人都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不该妄自揣测,自以为是。
要推翻上一世所有看到的东西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I—have—the—dream—of—fighting—till—the—end—of—my—life—in—battlefield。”(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像英雄一样战死沙场。)她轻轻念叨,路安惶惶抬头。透彻的蓝眸如同宝石,熠熠生辉。
白幽紫拉过他的手腕,然后一寸寸向他贴近……温热的呼吸洒在路安的鼻尖,他紧张地不知所措。
“如果你不喜欢我。”白幽紫举起他的手,“告诉我,作为情场高手的你,为什么如此紧张?”
脉搏是骗不了人的。他的慌乱也是骗不了人的。
白幽紫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严格
的人,严格来算她比路安还要年长许多。少年的心动她还是能看出来。他一直在伪装,却因为伪装得太久当暴露的那一刻也会显得更加无措。
但就算让白幽紫意识到,发现到这样的事情,她对他……也无计可施。
路安是一个极其执着的人。他不会放手,不会罢休。
“我不知道你有怎样的手段,也不知道你如何才肯回头,但我知道一件最重要的事。”松开他的手,“你的结局。”
路安一怔。
白幽紫知道她这样说太玄乎,“这一场战争你会赢。”他能帮助蓝层走上人生的巅峰,但是,“可你会赔上一切。到最后,你会意识到这种惨烈的战斗输赢并不重要,不是惨败就是惨赢,但你的确……可以做个英雄。不是蓝层的,也不是我的,你自己世界里的英雄。”她不知道怎样可以劝住他,在真相面前她束手无策。
白幽紫悄然离开。走出喧闹的酒吧,坐上车,一路驶向夜色之中。
她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刘子欣别墅门前,坐在车里打开车棚,吹着冬夜的寒风,仰头看上去。窗帘后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她其实很想把刘子欣叫出来,然后抱着她问一句,你还好吗?最后压抑住了这个冲动,默默看了许久再驾车离开。
那段往事刘子欣应该不想让她知道。刘子欣会为了她放下这段仇恨,因为路安给她带去的厄运对刘子欣来说……或许也算不了什么。
执着是一种态度,放下是一种勇气。
如果她能让这些人少一点仇恨,是最好的结果。
回到家,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从她进门的那刻起赤西就看出她脸色不对,不敢叨扰,默默坐在她的脚下,仰头注视她表情的变化。
“赤西,你有没有什么没给我说的事?”有吧,所以上一世她才会死得不明不白。那些秘密随着她的离开而彻底掩埋。
她知道,不给她说或许是因为爱她。
她也知道,有时候知道真相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所以,路安瞒着她,刘子欣瞒着她,景崇言也有好多事情瞒着她。想必他赤西也有。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没等赤西回答,白幽紫又独自呢喃一句。她想起……因为景崇言的车祸,让她忽略的一件事。在景崇言车祸之前,在她离开景家之前。
她对他已经存有芥蒂,她对他已经开始怀疑。
怀疑景崇言……
他是不是也和路安一样?她上一世所坚信的情感,坚信景崇言对她绝无半点儿女私情,可今生……是有一点端倪的。
她察觉了。
她是不是被上一世错误的情报,表面伪装的东西蒙蔽了双眼?她是不是被那一场车祸搅乱了心绪?
“白酱……白酱?你在说什么呀?你怎么了?”他探着头,眨巴着水亮的眼睛瞅着她。
“赤西,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她想了想,说,“曾经有一对很恩爱夫妻,他们非常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女人给男人生了一个孩子,可突然有一天,男人把孩子杀掉了,还把女人囚禁起来凌虐,最后……他将女人的肉一片片割下,吃进肚子里。你猜……这是为什么?”
赤西听得一愣一愣,“你这是变态测试吗?”
“就当是吧。”让赤西本人来替她想想或许会有其它出路,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方向。不再纠结执着于什么吃醋,这种狗血的原因。
可这个问题显然也把赤西这个天才给难倒了。他挠了挠头,问,“你确定他们很相爱?”
“事实是这样,但或许男人会觉得女人不爱她。他比较多疑什么的。对了,这个女人曾经爱过另一个男人。”
赤西再一愣,“这不就像你和我吗?”他傻傻笑着,“就这样说吧,如果我们以后结婚了,你给我生了一个孩子,可突然有一天我杀了我的孩子,然后还把你给虐死了?”
“==”他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地真相了吗?白幽紫无语,点头。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赤西挺直腰板,连连摇头,“我要想不通我现在就把你给虐死了。干嘛等结婚生了孩子呢?”
白幽紫点头,对啊对啊。
“难道说……我发现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是你和你言叔叔的?!”
白幽紫汗。这么比喻着感觉好奇怪。不过这个假设……有点狗血,但又能说得通。可……
“那也不可能啊。如果你现在怀了你叔叔的孩子,我也建议你把它生下来,只要你愿意让我养,愿意和我在一起……。我虽然介意,但我还是会好好对你们的。”
白幽紫再点头,对啊对啊。她所了解的赤西也会这样做的。他不会因为孩子不是他的就恼羞成怒把她以这样的方式虐死。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割肉来吃呢?那男人喜欢吃人肉?你确定他不是变态吗?”
“额。”她问,“你觉得你是不是变态?”
“……”赤西顿时哑然无语,抬眸静静看着她,半响后回,“……还行。”
“==”还行是几个意思?
赤西垂眸,用食指指腹来回抚摸着下唇,深入思考一会儿后,认真呢喃了一句,“这么听着好奇怪啊……难道说真的是我?”抬头,看着白幽紫,他偏了偏头,回,“白酱,如果是我,我只有一个可能会这么做。就是……”从地上
…”从地上起身,弯腰,伸手按住她的双肩,他笃定地回,“我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杀你,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白幽紫抬眸,与他对视。
现在并没有走到那一步,所以无论怎么猜测那都不是真相。她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来。在这短短的一年间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何况那件事还在六七年之后,那个时候事态发展成了什么样,她与赤西的关系变成了什么样还不得而知呢。
白幽紫累了,与赤西道了晚安后起身往卧室里去,轻轻关上房门留下赤西一人坐在客厅发呆。
他面色阴沉,眉头越皱越紧。
好奇怪啊……转眸看向那架钢琴。想起白幽紫弹奏的那首他改编的悲怆,想起许多许多白幽紫奇怪的举动,以及……缓缓从身旁拿出一张报纸,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则新闻。
还记得吗,两年前。他与白幽紫遇上海难,在海上漂流那几日。白幽紫曾对他说……
“你看过奇幻漂流吗?”
这部由小说改编的电影就要上映了。
他的白酱,似乎真有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呢。
抬眸,犀利的目光射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他一直在奇怪,曾经白幽紫为何对他莫名排斥,他一直在奇怪,她又为何会对他流出不经意的温柔。
白幽紫刚刚给他说的事情……他慢慢伸手,按住心脏。
他怎么觉得,特别熟悉。
就像,就像……
真实的,在他身上所发生过的事情。他还能隐约的感受到那种痛,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慢慢伸出手,恍惚间,他看见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猛然瞪大双眸,他惊恐地从地上起身冲入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狠狠地揉搓着细嫩的手背,修长的手指……
不会的,不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