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启坤出了卿靖位于瘦西湖畔的府邸,想起暴怒的福康安与和珅,心中仍有余悸,浑身的冷汗被冷风一吹,更是寒彻心底。一边打着主意,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这家主人以外,一边匆忙上轿,去找给自己献仙人膏的属下。
属下位居同知,原姓那拉,正白旗满洲包衣,是和亲王弘昼奶娘的儿子,今年刚三十四,虽没什么文化,不过浑身安着消息括儿,机灵精干,被弘昼赐了个汉名叫曹祥瑞,外放出来做官,没几年就到了正五品的位置,除了有弘昼的原因外,自己的能力也占很大的一部分。
他的宅子离着知府衙门不远,步行也就盏茶时间。谢启坤坐着轿子匆忙而来,下轿一看,曹宅大门张灯结彩,两副鲜红的对联贴在大门两侧,写着“门迎百福福星照,户纳千祥祥云开。”的字样,墨迹淋淋,却非什么特殊的笔体。心说你还门迎百福,户纳千祥呢?钦差大人都跳脚了!苦笑一声,匆忙往里走去。
他是常来的,门子老远就看到,匆忙跑过来打千儿请安,恭恭敬敬将其往后院儿曹祥瑞的住处领去。
别家主人或住上房,或住东配房,曹祥瑞偏与众人不同,住了个西配房,用他的话说:“我虽做了五品同知,毕竟是和亲王爷包衣奴才,万一哪天王爷伴驾南游呢,上房得给他老人家留着,至于东配房,那是老太太的地方,虽不来,心里得恭着敬着。”
西配房同样贴着春联,写的是“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俗之又俗,谢启坤看的暗暗撇嘴,想起和珅的吩咐,等不急门子入内通禀,推门就走了进去,边嚷道:“雅世,雅世!”
入内是个小厅,不等谢启坤走到中间,便见曹祥瑞提拉着鞋子慌忙出了卧室,身上衣冠不整,脸颊上尚有胭脂痕迹,冲谢启坤埋怨道:“良壁兄,大过年的都不让人消停会儿么?什么事这么急?先说好,我与佳人有约,若无事的话,我可是要送客的!”
“好我的雅世兄啊,”这是曹祥瑞自己给自己起的字,谢启坤哭丧着脸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有闲心享受鱼水之欢?为兄真是羡慕你啊,享受吧,享受享受也好,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享受不了咯!”
富察家族跟皇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傅恒是谢启坤的坐师,曹祥瑞是弘昼的奴才,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非公务场合,说话一直没有什么顾忌。
此刻曹祥瑞听谢启坤话头不对,素知其人稳重,心里不禁跳,小心道:“良壁兄,你这是……?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实话跟你说了吧,”谢启坤自顾寻个座位坐下,冲跟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的曹祥瑞道:“钦差大臣几天前便到咱们扬州了!”
“什么?”曹祥瑞屁股上如同安了弹簧一般站了起来,面色大变道:“和珅与福三爷么?邸报上不是说钦差仪仗到了淮安便停下了么?怎么会……?你别是跟小弟开玩笑吧?”
“开玩笑?”谢启坤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为兄的命差点丢了,能跟你开玩笑?”说着也不等曹祥瑞再问,便把在卿靖家见和珅福康安的经历说了一遍,末了道:“按说和大人并没有让我把他们在扬州的消息透露,不过咱俩素来交情不错……这消息我只告诉了你,你自己掂量着办!还有,看和大人的意思,对那仙人膏好像有很大偏见,这东西你到底哪里得来的?现在这情况,你可不能再瞒着我了!”
感受着谢启坤灼灼的眼神,曹祥瑞咕咚咽了口吐沫,解释道:“不是兄弟一定要瞒良壁兄,实在是那卖家定的规矩太死,所以……”说着一顿,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两圈道:“良壁兄,你说他和珅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能知道什么?说这仙人膏对大清有百害而无一利?不会是耸人听闻,或者是故意寻咱们开心吧?”
乳臭未干?乳臭未干能有那么大的气势?谢启坤心中腹诽,不过对方也说中了他自己的心思,只是不肯符合对方,苦笑道:“谁知道呢?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是堂堂天使,代天子出巡,还不是说什么是什么?咱们做下官的,除了听令行事,莫非还敢反驳不成?”
说罢见对方面露不屑之色,不由长叹再道:“雅世,我知道你对这人不服气,不过为兄要劝你一句。是,和珅岁数小,本事有没有两说,可是现在人家是什么位分?傅恒相爷的义子,万岁爷特简的从二品大员,又有祖宗世袭的爵位,风头之劲,比当年傅恒相爷还盛!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跟人家能比么?依令从事才是正经,好歹伺候着两位祖宗离了咱们扬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