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光线很暗,甚至是浓郁的。
门窗紧紧的往里关着,像森严的通往黑暗的卫士;深蓝色的窗帘透着冷艳的外表,将一切生命力旺盛的物体,以及那灼灼的可以照亮人心的阳光,一切的温暖的东西进一步阻隔在外。桌子上摆着一盆颜色鲜艳的花束,两天前,花盆的主人用她娇嫩的玉手亲手插上了许多花,都是这个季节开得最鲜艳的。插了三束饱满的和新娘盛装颜色一样的玫瑰花,还有一朵粉红色和一朵白色的牡丹花,它们比娇小的玫瑰大上两倍,就像花中之王,端庄的挨在玫瑰花的一旁,然后插上金黄色的野菊花,淡蓝色的郁金香,还有其它许多说不名字的花束,整个拥挤的就像一个缩小的花园,枝繁叶茂,芳香四溢,生机勃勃。女主人高兴的拿起剪刀修剪枝叶,心窝像揣着一窝喜鹊,愉快的哼着古老的歌谣,但是厄运正在悄悄的降临,就像她鹅蛋型的美艳的脸颊,不知不觉变得苍白,与那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闪闪发亮,洋溢着幸福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掉进那天真无暇的眼眸深处,想要狠狠的探究里面埋葬的宝藏。
死神来的那样突然,它不知装扮成怎样的模样,把睡梦里还在微笑的年轻小姐的灵魂带走了,夺走了她甜美芳香的呼吸,生机勃勃的心跳,以及住在心房随着心跳一起存活的恋人的爱;她的血液凝固了,脉搏停住了跳动,嘴唇失去了颜色,身体像霜冻一样冰冷。她死了,带着她眷恋的美好的一切,像一盏熄灭的毫无生气的蜡烛,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体征;就像桌上那盆鲜艳芬芳的花,现在已经枯萎凋零,像经历过一场严冬的肆掠一般,花瓣一片片落下,慢慢失去光鲜的色彩,暗淡腐朽像厨房里被搁置的臭鸡蛋。
早晨的阳光被遮挡在外面,被这紧闭的门窗,严实的窗帘阻挡,被那浓重的忧郁和沉痛的悲伤阻拦,被冰冷的几乎停止心跳的心房和那封闭麻木的思绪,总之所有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阻挡从外射进来的光明和温度,整个房间被一层暗淡的光芒笼罩住,就像此时不是天气晴朗,气候宜人,而是狂风暴雨,乌云密布,将整个城市一并吞进黑暗的深渊的光景。在这浓郁的背景里,一个沉痛的黑影正匍匐在床头,把艳丽的玫瑰摆满床帏,沉重的呼吸着,深情的注视那张苍白的逝去灵魂的鹅蛋型脸蛋,那是他所有的爱的所在点,那是他战斗的力量的源泉,那是他希望的原野,那是他爱的王国,那是他生命的尽头。他喁喁低语,眼泪扑簌簌的掉下,同时沾湿了两人的面颊。他用手去触碰黝黑的已黯淡的秀发,又胆战心惊的收回,像生怕惊扰了心爱人的美梦,受到她严厉的处罚,比如用死亡来报复自己的鲁莽,用沉睡不醒来责备自己惊扰她的粗心。床上的美人像是这间房里唯一有色彩的东西,她洁白的裙衫像盛开的莲花,玫瑰花摆满她安睡的温床。她静寂的容颜那样安详和美,就像一个正在沉睡的少女,只要轻轻摇晃一下她的手臂,她像蝴蝶翅翼的睫毛就会打开,欣喜的恶作剧的盯着自己的心爱的人瞧,打趣他被骗而掉下的泪水。但是她永远也不会醒了,年轻的郡王痛苦的想到。他整个人在短短的时间里消瘦的像一根蜡烛,憔悴的容颜和麻木空洞的眼神比任何人更像一具死物;青色的胡须渣滓像短木桩那样,满地的凌乱的生长,坚硬的刺人,悲痛带给他的怨恨,使得那胡须渣滓更像利箭一样生冷刚硬,正向看到他的人表明着:那已经是一个无情的没有生命的人!悲伤给他俊美的容颜铺上了一层冷霜,只能从他精致的仿如大理石雕像的轮廓上,依稀辨认出他曾经的俊颜无双,眼前他只是一个失去光彩的普通的悲伤的人。
“死亡给人慰藉,死亡人慰藉!”王子喃喃自语的念叨,“为什么不了?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饮用这杯不幸的苦酒不比甘甜的琼浆难受,这是生命的的目的,活着的唯一希望,因为知道最终的归宿,知道最古老的家园的目的地所在,知道那是一个包容万物的大家园,无论是平穷富裕,高贵庸俗,还是王侯将相,穷人乞丐,都会庄严的进入那里,这不是希望所在吗?痛苦的人最终知道自己进去那里,会结束自己的痛苦;疾病的人知道自己会进去,和所有健康的人一样,还有什么不满足了?贫穷的人到那里,真正感到高兴了,因为他们再也不用为了生活,昧着良心欺骗别人,忙碌奔波的看人脸色;富贵的人终于可以放下争夺名利的心,安心的去观赏自己的未来的家园,那里应该不会再有人和他争夺财产。”年轻丈夫像一个受伤的乐知天命的学究那样安慰自己,痛快的豪饮死亡的滋味。眼泪又扑簌簌掉下,就像冬天树枝上滴下的融霜。他泪眼朦胧的责备自己像一个女人一样软弱,和那样多情,对自己的责备和怨恨又使得他原本的沉痛加剧,就像中毒的躯体又喝下一杯砒霜,他差点心痛的停止心跳。他原本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对现实的生活十分热爱和看重,一时接受不了因为自己的失误,妻子年纪轻轻就殒命。他说出一些与自己感受相反的话,为了说服自己,又是为了安抚亡灵。这样,她在另一个世界就会幸福许多,他这样想到。
“那里是什么样的了,估计就像一个大容器,一股脑的把所有人塞进去,”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低声的自言自语,“尽管它的入口只有那么小,但是进去以后,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光亮的世界,就像辽阔的大草原。黑暗尽管可怕,但是穿过黑暗,就是黎明的白天。你在那里一定很快乐,无忧无虑,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那样,每天在旷野里奔跑,嬉戏,在大榕树下把秋千荡的老高。你是那样美丽,纯洁无暇,因为上天将一切恶的东西远离你,即使面对最后的黑暗,你也是在美梦中离去,仿佛你活着的一切事情原本就是一个梦,现在你要回到自己真正中意的世界去了。”他又摸摸心爱人冰冷的面颊,缓缓说道,“但是,这样也真够残酷的,你把一切的苦酒留给我引用,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饱尝人世间的苦果,你是那样洒脱,像鸟一样自由快乐,但是我却如此悲伤,几乎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为什么存在。命运像一只残暴的黄蜂,肆意蛰咬我的心房,只因为我是一个恋人,一个爱人而已。”多情温柔的王趴在恋人的胳膊上,眼泪再次湿润了他苍白的面颊,然后像堕入沉沉梦魇的孩子,那样孤独,悲伤的再也没有抬起头来,也不再说一句话。
年轻的公主最终在一个草木葱茏的旷野得到安息,那里一年四季谷风吹拂,杂乱的藤蔓和纵横的石楠遍地丛生;黑黝黝的蟋蟀,草丛里隐藏的爬虫,洞穴里安睡的长蛇成了她的新邻居。尽管这里不像别的地方长满橘黄色的鲜花,到处是优雅的斑斓的蝴蝶,谈情说爱的蜻蜓,但是郡王觉得这里她会喜欢,狂野狂劲的山风吹拂着孤零零的立着的几株小树,它们那样坚韧,生机勃发,尽管已经被劲风吹得向一边倒,完全变形,怪模怪样了,但是它们从未死去,从未被任何一场暴雨连根拔起,那是强劲生命力的象征,那是力量的所在,胜利的曙光。郡王扶着那新长草的孤坟,静静的站立着,仿佛他原本就长在那里一样,蹲着,站着,或者坐着,常常很长时间也不变换一下姿势,就像完成忘记自己的存在,陷入了一种梦幻的沉思之中。他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他总认为,自己心爱的人应该像这里任何一棵树木,一株野草那样强韧的生长,但是她年轻的生命却像花园里的一株娇艳的花朵,还来不及长出繁盛的枝叶,就被冷风打残。他总是那样希望着,自己心爱的人有一天突然长出强健的四肢,可以承受劲风的体魄,她的生命力比这里的任何一样事物都来的顽强,但他最终会醒悟过来,一切已经太晚了。
天边亮起一道闪光,闷闷的雷声从顶上爬过,一声剧烈的响声炸开了。风势变得越来越强劲,乌云从另一个地方移来,黑压压就像一个军队,敲锣打鼓,战斗声响天动地的往旷野这边赶来。郡王被远处狰狞的闪电惊得战栗了一下。不一会儿,天际完成暗下来,黑咕隆咚的就像晚上,狂风大作的几乎将他瘦弱的身体吹倒。但是自然力的压破越是强劲,他反而越是变得越是强大,他从内心里反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他颠颠撞撞的行走在渺无人烟的荒野中,因为悲伤少食,四肢虚弱无力,但是精神却已经不那么孱弱苍白,他要反抗冥冥之中这可怕的暴君,他要做自己的主宰,他一定要战胜这场席卷天地的狂暴雨。也许外力的狂暴激发了他的意志,反而拯救了他濒临绝望的精神。
天边一根冰蓝色的柱子从天上一直连接到山地的高处,就像一根擎天大柱,又像锁住犯人的天际掉下的锁链。轰轰烈烈的雷声不停的响起,足以将整个山头震动,沉沉的乌云笼罩大地,几乎夺走了所有人乃以生存的空气。大雨倾盆而来,雨势密集,迅速,哗哗落下,席卷了整个黑咕哝东的茫然的世界。整个荒原被这场瓢泼大雨笼罩,景象十分苍白肃穆。年轻而强壮的郡王任凭大雨淋湿自己的头发,衣服,站在荒草中,瞭望天际,声嘶力竭的对着虚无呐喊,但他的声音很快又被呼呼的风声和雨声席卷去,就像水渍吸进了海绵里,消隐不见,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一片雨海。
海鸥在天空翻飞,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太阳会射入那冰冷坟墓,守护着她的爱人总会重新找到生命的眼光,心灵再度长出常青藤的枝桠。
低迷的空气散开,卡桑德拉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朗,但是认识他的人都发觉了他的变化,他沉默而且常常苦笑,当着自己的父亲的面,讽刺当权的大臣,对备受宠爱和眼神依旧阴狠的弟弟更加憎恶,甚至在国宴上放出狠话,要将他判罪放逐出境,因为他企图篡夺王位。狡黠的拉斯特王子立刻向王请罪,为了丧妻的哥哥心情能够平顺些,他自愿放逐出境,哥哥继承王位,原谅自己之前,他绝对不擅自返回国内。卡桑德拉无中生有的捏造事实,许多大臣对他抱怨不断,王受到大臣的影响,对他十分不满意,思虑再三,决定让他暂时离开都城,到远离王城的一个小城市去发展,朝中没有任何人为王子正当的权利进行捍卫,大部分的朝臣已经成为拉斯特王子的爪牙。
冬天渐渐来临,空气越发冰凉如水,早晨大雾弥漫,太阳直到中午才露出一点眉目,原野上的树林已经披上一层白色的霜雾,地上的水渍结成了一层薄冰。出行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人裹紧大衣,坐在火焰旺盛的炉火旁边烤火。
卡桑德拉病的十分严重,身上总是冰凉如水,嘴唇发紫,整日咳嗽不停,有时候一团热火淤积在心脏处,几乎将他整个人燃烧了,额头烫的厉害,嘴唇惨白,眼神赤红,就像害红热病的人一样。时冷时热的病痛将他的精神折腾光了,锐志也消磨殆尽,他神色越发沉郁,性格越发暴躁,对他身边的人很少和颜悦色,除了照顾小王子的海瑟里,朋友雅力图时常在他身边,几乎没有人来看望他。王子府十分清冷,就像秋天树叶凋零的枯木,卡桑德拉想起他得势时候的热闹,不禁眼泪凄怆而下,不到三十岁的他,对人世间的名利权势的迷恋之心早已冷淡,他现在除了和自身的病痛作斗争,他唯一爱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这是活着的唯一快乐。
这是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夜晚大雪纷飞,簌簌的下了一整夜,整个大地都被夜雪照亮了。狂风在怒吼,花园里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时而一声脆响,那是大雪压断的树枝。卡桑德拉迷迷糊糊的直到天亮才睡着,小罗帕雷斯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下,梦里看到母亲温和的笑容,不禁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生活似乎没有对小罗帕雷斯造成实际的变化,他不懂得死亡的含义,但是丧母的阴霾在他心里铺上了一层阴影,凭着孩子的感知到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他快乐的天性发出了变化,常常夜里哭醒来找妈妈,睁开眼睛就瞧见父亲那双被热火烧红的眼睛,脸上烫热的红晕掩盖了他的怒火,只是拿着艾莉尔生前带的一条项链放在孩子手上,然后搂着他小小的身体,重新堕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夜雪已经停止,户外银装素裹,到处白茫茫的一片。玛雅堡罗宫殿和它周围的护城河,以及皇家园林都白雪皑皑的耸立在整个岛屿的中央。从远处看,建筑宏伟,风格统一。淡红色的大理石高墙,尖尖的白色塔顶,金碧辉煌的宫廷建筑,稀有植被丰富的花园都被覆盖在大雪之下,天空云雾堆积,低沉的几乎压住屋顶。偶尔落下几片碎屑,衬托出
昨夜的雪势汹涌。每一间被夜雪盖住的房间里,几乎都有人影晃动。大街上,面包铺里,棺材铺,医馆,学校,宫廷都比往日冷清。在寒冬腊月的季节,很少有人出门,大部分的店铺,学院和医院都关门了,政府机构也都闭门歇业,只留下少数应急的人员和部门坚守岗位。
卡桑德拉和许多人一样,抱着孩子坐在壁炉旁打发时间。他和孩子身上都披着厚厚的狐皮大衣,半躺半倚在椅子里,孩子坐在伸长放在脚榻上的腿上。他捧着一本童话集,为孩子讲一些海外的充满幻想的童话故事。这在以前是孩子母亲的事情,艾莉尔抱着孩子讲那些活着的雪娃娃,海里的美人鱼,森林里的精灵,专门偷人家孩子的女巫的故事时,卡桑德拉就翘着二郎腿,在旁边嘲笑妻子和一群幻想家在异想天开,对妻子的教育方法不以为然,那时妻子一边裹紧狐皮大衣,一边半躺在椅榻上,孩子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的炉火噼啪作响,和她那温柔清亮的声音互相唱和。“噼啪!”炉火里爆发出一阵接二连三的响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卡桑德拉。他合上书本,泪水迷糊了他日渐虚弱的眼睛,仿佛他又看到妻子躺在对面的榻上,撅着嘴巴,瞪着眼睛,不满的和自己争辩童话故事的真实性。
“爸爸,你哭了吗?”儿子仰望着小脸,用他胖乎乎的温热的手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
“不是。”卡桑德拉狼狈的否认。
“那这是什么?”儿子看着那些清凉的液体,好奇的问道。
“那是雪花,森林里的精灵将雪花放进了爸爸的眼睛,融化后就流出水来。”卡桑德拉勉强笑道,用一个憋足的童话里的故事搪塞儿子。
“为什么精灵要把雪花放进爸爸的眼睛里?”
“因为爸爸想念妈妈了。”卡桑德拉哽咽的擦了一滴掉下的泪水。
“妈妈去那里了?她怎么那么久还不回来看我?”儿子的声度低了许多。
“她在一个很幸福,很温暖的地方度假,那里可以看见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们看不到那边的事情,但是妈妈一直在看着我们,为我们编织帽子,给我们读书,我们听不到而已,妈妈从未离开我们。”卡桑德拉低沉的嗓音在空气里回荡。
小罗帕雷斯低下头,不再讲话,他似乎从父亲隐晦的话里终于懂得了一个事实:妈妈永远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和爸爸,但是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眼泪在那双淡淡的琥珀色瞳仁里打转,拼命忍住不让掉下来,仿佛只要他哭了,自己的猜想就成为现实了。他一头扎紧父亲温热的怀里,悄悄的隐藏了自己的泪水,触碰到父亲那双冰凉的手,他小小的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时近中午,雅力图一身黑色长袍,带着黑色斗篷,脚下躺着水渍,带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深沉踏进卡桑德拉父亲所在的客厅,他永远一脸严肃,说话不近人情,头脑理智,但是有一颗仁爱的心,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认识他的人都不喜欢接近他,认为他有一颗冷酷无情的心,其实是他的心太过强健,强健的体格,肌肉发达的四肢,鹰一样锐利的双眼,铁一般刚强的毅力,毫无弱点的性格,让他成为一个不近人情,毫无裂缝可以渗透人世间弱点的灵魂,因为许多学生崇拜他如神灵,又敬畏他如魔鬼。在这颗毫无裂缝的灵魂的内心深处,像鸡蛋裂开了蛋壳那样,对卡桑德拉的友情和怜悯流进他的心房深处,对他的儿子小罗帕雷斯也十分喜爱,对这个俊美的小家伙充满了慈父般的爱,以及严父般的期盼。
仆人在海瑟里的带领下,准备了一顿丰富的午餐。
大理石长条餐桌可以供二十个人用餐,桌上铺着一块淡黄色桌布,布脚缀着一撮撮葫芦状的饰品。桌脚都用兽类图案雕刻而成,椅子靠背垫着一层棉絮,两个粗壮的扶手和兽形的椅脚都是淡红色。十把椅子整齐的摆在桌子周围。这套桌椅和别的茶几,书柜,窗帘都是以粉红色为主,以崇拜图腾的兽类为雕刻装饰,每一件都是卡桑德拉王妃亲手挑选的,每一件家具的品位和风格都透着逝者的爱好,这是令海瑟里十分苦恼的一件事情,因为卡桑德拉看着每一件家具都会发现自己妻子的印记,似乎她还活在自己身边一样,这些回忆严重的损害了他的健康。海瑟里拿出了当家的本领,上了几道主菜:七星鱼,水煮鸭肉,海棠鸡,白糖肘子,然后端上了清淡的蔬菜和粗粮,一碗新鲜的豆乳鱼汤,又拿上白嫩的馒头和一盆玉米,一盆土豆,以及王子珍藏的红葡萄酒,满满的摆了满桌。
“海瑟里,你真够心灵手巧的!”听见王子当着客人的面称赞她,脸不禁火烧云似的羞涩。王子难得好心情的打趣她的害羞,她听见雅力图那浑厚有力的嗓音发出大钟那样的笑声,她觉得更不好意思了,默默的摆好碗筷,静静地和两个婢女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海瑟里,不生气,不说话真是不像你!”卡桑德拉玩笑的说了一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海瑟里偷偷瞧了一眼在喝汤的雅力图博士,微微泄气的叹息一声。只听王子又说,“海瑟里,雅力图博士不是外人,你不用太拘谨了,坐下来一起用餐吧,王妃不在以后,多亏你照管我们父子的生活,否则还不知陷入怎样尴尬的境地了?”
“这是女婢应该做的。”海瑟里不卑不亢的说,继续本分的站在一根柱子旁边。
“你就不要勉强她了,看的出来,海瑟里是一个忠实本分,又有能力的人,意志力比一般人更坚定,如果她自己不愿意,王子还是不要勉强她了。”雅力图锐利的带笑的眼睛看着海瑟里说。
“没想到你比我更了解我身边的人,海瑟里在王妃身边那么久了,我似乎仍然不了解她,但是看得出,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卡桑德拉说起有关妻子的事情兴致依然不高,而且他觉得脑袋里又一根针在刺,眼神时而模糊不清,他丧气的摇晃了一下头。
雅力图没有说话,继续喝那碗喝了一半的汤。
只听“砰”的一声,小罗帕雷斯整碗汤朝自己的眼睛、鼻子泼了过去。海瑟里抱起将哭未哭的孩子到另一个房间换衣服去了。
“卡桑德拉,我不称呼你为王子,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的学弟。”雅力图曾经在野外和一群野人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对贵族保持沉默的餐桌礼仪并不严格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