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肯并没有问方晓翎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他知道对于一个热衷扑克的人来说,进入一个非赢不可的境地是不可避免的。这种时候,也只能由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由此想来,邓肯自己也一定试过这样子吧,方晓翎很想知道那会是怎样发生的事情。虽然邓肯并没开口,可方晓翎觉得,如果向他提出资金方面的援助,邓肯会答应的。对于邓肯来说,二十六万美元不是一个多大的数目。可是,这不是方晓翎情愿去做的事,也许,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说吧。
方晓翎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余洋表示坚决的反对:“艾薇只不过是你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罢了,为了她你居然拿出所有的积蓄来冒险?凭20000元在8个小时内赢到60000元,你开什么玩笑?你平时是怎样说我的,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最好就是去报jing。”
“不可以报jing的,基茨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艾薇两母女都在他手上。而且,我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基茨那里有很多手下,还有律师。”
“就因为人在他手上,你认为赢到钱就可以将她们救出来了吗?你就得了艾薇,丽莎怎么办?你们还不是被他捏着。”
“目前只能见一步走一步,能救一个是一个。”
余洋想了一下,不太情愿的说:“这件事,可以去找刘远纬,二十几万,他拿得出。”
方晓翎叹口气说:“难得你会提这个建议,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这钱他肯拿出来,我该拿什么来还?”
余洋无话可说,他摇摇头:“我还是反对,不过,我送你过去,并且我要始终陪着你。要是我发觉你想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会危及到你自己的,我会不由分说把你扛起来带走。”
余洋骑摩托载着方晓翎在马路上飞驰,很快就到了地下赌场。在柜台刷卡,将里面所有钱都转账换成筹码。20000美元,以前打工几乎要整整一年才能挣到的钱,此刻只不过是薄薄的四个方片筹码。踏着那走过很多次的yin暗梯级,方晓翎尽最大的努力一步步平稳的向下走,不让这四片重若千斤的筹码掉在地上。很奇怪,脑子里想着的是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林嘉兰现在在干什么?她能静下心来做作业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吧,她会坐立不安,比自己还要忧心忡忡吧。如果换成是自己担心着她的话,恐怕自己是无法乖乖的留在宿舍的。希望她能将jing力放在那些数学题上吧。
数学原本是自己的最爱,想起来,数学多么好,不管一道题有多难,它的答案就在那里。无论那个数字有多大,还是多小,它都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只要你足够聪明和勤奋,总能按着正确的途径找到它。可是扑克,明明和数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是那么不可预测。你可以将策略学到最深刻,掌握得最熟练,将对方了解得最了如指掌,但你依然可能会输!明明爱好的是最稳定的数学,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扑克的?是因为那种不可捉摸的魅力吗?可这种不可捉摸和非赢不可联系起来的时候,是多么可怕啊。
从20000元赢到60000元,在一些打牌的人眼中不是一件多严酷的事情。特别有些人越是鱼就越会这样想,他们会举出一些例子,什么时候自己在牌桌上在不长的时间里将筹码翻了好几倍。他们会忽略到更多的时候他们被清空破产,因为他们没注意到这件事的前提:一定时间内,必须从20000赢到60000!不要说对着水平相近的对手,就算牌桌上全都是鱼,这也是一片步步惊心的雷区。
打开那一扇最高盲注房间的门,方晓翎知道自己必须抛弃一切无意义的想法,全心投入到打牌中去了。她的运气不错,那个常驻于此的中年人刚要走。方晓翎认识他,她不止一次进入这个房间观察过,这个赢了艾薇的人是个厉害角se。他的离开不但给了方晓翎一个座位,还减少了一个强敌。不太好的是,下家是毡帽老头,在酒馆里打过交道的对手。他也认得方晓翎,老人对她进入这个房间并且坐下来应该会感到惊奇,可他并没表示什么。老人对换了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在上家感到很高兴吧,可方晓翎扫一眼六人桌上的其余对手,应该没有一个比巴尼、盖特差。
在100/200元的牌局中,方晓翎只有一个买入,这要求她必须打得非常保守。可现在离基茨对丽莎的最后时限只有不到7个小时,赚够60000元之后,还要留下时间为救丽莎想办法。方晓翎为自己定下的时间是3个小时,3个小时内必须赢够60000,去基茨的家交钱。然后还有4个小时,可到时候有什么办法能再弄到20万元,现在方晓翎还一点概念都没有。不行,此刻不能想这个,必须全神贯注到牌局中来。
三个小时对于打牌来说根本不是一段多长的时间,也许刚刚够进入状态。方晓翎习惯于等待好牌再行动,但她此时不得不考虑这段时间好牌一直不来,或者来了之后对方不跟注。时间紧迫,方晓翎不可以只打牌,还必须“打人”。
方晓翎在地下赌场打牌已经有一段时间,和现在牌桌上的对手都或多或少有过接触。这五名对手也都曾在旁边仔细观察过她打牌,不是因为她是美女,而是因为她在牌桌上不俗的表现。方晓翎是一个很标准的紧猛型牌手,她一直都是这样打牌的,这个形象深深的印入他们的脑海里。现在方晓翎必须玩的松而凶猛,这个形象对她非常有利!六人桌本来就要打得比九人桌松一些,而现在方晓翎还要再过分些!
例如:utg下注3bb,两个人跟注,方晓翎在bu上拿到了kto。前面三个人都进入了彩池,后面小盲注上是老谋心算的毡帽老头。平时这牌方晓翎连跟注都不会考虑,但现在她得拿出15bb,也就是3000美元来再加注!utg上下注的是个很紧的对手,但在六人桌上下注并不能表明他一定就有好牌。后面只是跟注的人更显得软弱,这个3bet很有可能打走他们。
当有人下注并且有人跟注的时候3bet,这种打法叫压迫打法(squeeze)。看起来有很高的风险,因为前面进入彩池的人不止一个,不免要担心3bet是否能赶走超过一个对手。但从彩池比例来看,其利润计算下来有着诱人的收益。假设开始下注者下注3bb,正常的3bet要再加到9bb,这是用9bb去偷取彩池里共4.5bb(加上大小盲注),成功率需要有2/3才能保持收支平衡。但当有两个人跟注时,彩池里面一共有10.5bb,3bet需要3bb*(3+2)=15bb。用15bb去偷取10.5bb,成功率只需要不到3/5就可以达到收支平衡。跟注的人越多,squeeze要求的成功率就越低。投入如此多的筹码来3bet,这显示出很强的实力。最初下注的人即使有所怀疑,但如果他决定4bet的话,那就要到50bb了。对于100bb的买入,意味着他不会再有盖牌的余地,因此squeeze带来的弃牌率非常的高。对于后面跟注的人,除非他是在用aa、kk在装陷阱,否则他们更没有理由跟注或再加。而由于已经有多个人进入彩池,他再用这种牌装陷阱的可能xing很低,尤其是后面bu位置上的是“保守的”方晓翎,没人期望她会3bet。squeeze了解下注者对3bet的盖牌率很重要,下注者面对3bet盖牌率越高,这种打法越有利。<也必须鼓起勇气来做。六人桌上诈唬变得有利可图。3bb起手下注,9bb的3bet,方晓翎用22bb来4bet,她只是拿着任一个对子,ax,k+j这样的牌。虽然是轻量级的4bet,可也接近了100bb的jing戒线,配合她的形象,同样得到了很高的弃牌率,而偷取的彩池比例比squeeze还要好。其实紧猛型打得久了,squeeze和4bet应该成为一件常规的武器被用在牌桌上。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偷取,更重要的是平衡自己的打法。这两种行动多了,别人对你aa、kk的全推率会不断上升。偷失败了不要紧,补满筹码就是了。但方晓翎第一次使用它们,却是在没有多余钱可补的情况下。每一次她用着不保险的牌来行动时,感觉就像是沿着钢丝推出她的筹码一样,要是手一颤,筹码就全都会落下深渊。还好,她的形象仍然在保护着她,而她的对手们还没拿到值得全下的牌。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不可能光是通过翻牌前偷彩池就赢到300bb。方晓翎正在逐步建立松凶的形象,然后,当对手们对她的下注不再尊重时,她希望能够抓到一个机会,将筹码翻倍。然而翻倍的机会同时也就是被清空的机会,方晓翎盼望这个机会早点出现,内心深处却在抗拒,万一那时候拿着的不是坚果,那决定将会极其困难。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小时,方晓翎开始收敛,这几个人毕竟不是食素的。从他们的眼神看来,疑惑已经不断增加。何况,她的筹码慢慢接近150个bb,她不能存钱也不能离开。这令到对手可以开始评估“再加注/盖牌”的方案。对着22bb再加注到48bb左右,要是方晓翎全下,他们还可以盖牌。当筹码量升到对手可以对你诈唬xing的再加注后,弃牌率就会急速降低。因为在此之前,对手是否再加注只取决于他的底牌质量,而现在必须要加上他诈唬的可能xing,这是最难捉摸的部分。
另一个针对方晓翎的行动是跟注,尤其是在有利的位置。这手牌方晓翎在。co跟注,翻牌是三张不相干的数字牌,没什么听牌机会。方晓翎持续下注,而co则做了个最小的再加注。
看着对方,方晓翎认为他是个小对子,牌面上最大的是9,他的对子应该比9小。他不是set,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只是跟注才对。这个最小的再加注,是对自己一再松凶的一个反抗,他在使用最小的代价来营造弃牌率。毕竟,最小加注也可以视为很强的表现。
方晓翎并没有考虑多久,她确认自己的第一感觉是:对方拿着小对子。她必须继续维护松凶的形象,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将刚才不断翻牌前偷盲注赢过来的筹码都推了出去。自己还有六张补牌,而且,就算这把牌输了,也不过是将刚才赢到的输回去罢了。这种想法,令到几乎从不在空气中和对手较劲的她心情舒缓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