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忠此时汗水已消,茶也喝了不少,算是喘过气来了,他道:“都堆放在祭坛之上吧!”
主事大吃一惊,道:“梁大总管,祭坛之上放的各种供品,这些都是现成的,要是梁大总管需要,只须吩咐一声便可,但柴火这种东西,可不能往祭坛上放啊,天干物燥,小心引发火灾!”
柴火成堆,要是不小心失火,烧了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可烧了西山,皇家祈福之地。那可就祸事了,独孤女皇现在正发疯似的找大臣们的毛病,小小主事估计得被满门抄斩,西山本地的官员们也都没有好果子吃。
梁大忠却道:“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多说何宜?如果此次祈福,没有让上天为皇上赐下福来,那你就等着砍头吧!”
顿了顿,他又道:“西山重地,防火防水防雷击,都是你的本份差事,如果出了意外,当然要落到你的头上,这事不用咱家多说。你自己明白。”
主事大吃一惊,这位梁大总管莫不是疯了,他要往祭坛上堆柴火,却把责任往我的头上推,坑爹坑娘还要坑我?这个黑锅我可不能为他背。凭什么让我为他背啊,一个死太监而已,我认得他是谁呀!
心中怒骂,可主事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告罪一声,离了梁大忠歇息的屋子,他返回自己的书房。立即修书一封,向京里的礼部尚书报告此事,这事可有些大了,烧谁家的产业,也不能烧皇上她家的呀,他一个小小主事做不了主。只能上报礼部了,一切由礼部尚书决定。
叫过一名亲信,主事言道:“你将此信速速送去礼部,路上千万不要顾惜马力,用最快速度送去。争取今天送到,今天就得到回信!”
那亲信为难道:“老爷,小的快马加鞭今天送到不难,可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回信送回来啊,只能等到明天才成!”
“明天就来不及了,要是城门不开,你跳城墙便是。嗯,那城墙太高,用筐顺你下来也不合适。这样吧,你带一个人去,你把信交到礼部之后,得到回信,再去城墙那里,把回信扔下墙来,让另一人带回即可!”主事道。
亲信挠头道:“可是,却还有护城河……”
“蠢材,用箭射过护城河不就行了,这也要用我教么!”
亲信赶紧答应,出门叫上另一人,二人快马加鞭,玩命似地往长安城跑去。
梁大忠坐在屋中,等得好生心焦,好不容易才有小宦官来报,说那主事派了人出门,直往京城方向去了,他这才放下心来,和杨泽当时商量得好,要是没有人往京城送信,那他这番作做,可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梁大忠出屋去了祭坛那里,见柴火堆了一院子,却并没有往祭坛上堆,他立时怒道:“尔等竟然不听命令,好生可恶,来人啊,将那主事押过来,痛打一百大板!”
区区一个宦官头子,凭什么打朝廷命官,可没谁敢当面斥责,随行官员连忙上前,劝说一番,而那主事却远远地跪了,不管梁大忠怎么斥责,他就是不肯把柴火堆到祭坛上去。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估计着杨泽也该快到西山了,有了接应的人就不怕。
梁大忠这才满脸的忠心,做足了架势给官员们看,用非常沉重的语气道:“自古向上天祈福,无不需要用到祭品,但祭品多少,又是什么,却要看祈福之人对上天的恭敬程度了。前次有大臣向上天祈福,祭品便是没有达到恭敬上天的程度,所以上天没有得到感应,这便有了咱家再来祈福,咱家对皇上忠心耿耿,天日可鉴……”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通,扬扬洒洒足有上万字,听得一众官员头晕眼花,不知梁太监到底要表达什么,就算要献忠心给皇上,可皇上又不在跟前,想要通过他们的嘴去传扬,传到皇上的耳中……嘿,大家算老几啊,品级差得太远,想见皇上一面可太不容易了,就算真的见着皇上,说自己的事都来不及,谁能顾得上他一个老太监啊,想通过大家传扬他的忠心,实在是多此一举。
梁大忠说得口干舌燥,忽地话锋一转,大声道:“咱家决定,以自身为祭品,祈求上天降下福分,祝我皇病体早日痊愈,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在祭坛下面,对东方连连磕头!
官员们听了,无不大惊,国朝以来……严格来讲是国朝之前的前朝,或者更加久远的前前朝,以活人为祭品的事情早就废除掉了,因以活人为祭品的事大过残忍,当然最关键的是就算拿活人当祭品,效果也不见得有多大,所以早就废除了,没谁愿意被活祭了,这点是绝对肯定的。
但是有一点,如果祭品自己愿意,那就是另一说了,偏偏现在就正好有一个,梁大总管愿意自行烧烤了自己,成为祭品,老天爷愿意不愿意吃他这份烧烤不一定,但他自己非要这样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听了这话,那远远跪在地上的主事却叫了起来:“梁大总管不可如此……”
梁大忠心中点头,竟然还真有人拦着,看来不需要杨泽来此,也是可以的。
却听那主事叫道:“以祭品奉天,向来只用猪羊牛三畜,再次也可用鸡鸭,梁大总管并非鸡鸭,更非三畜之列……”
梁大忠大怒,原来是这么个不要法儿,是在骂我禽兽不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