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然不明白,这等事情,说与你听你也不懂。”钳牟丁有些痛心疾首:“让你多看看汉人的古书,你就是不听……罢了,现在不是教训丨你的时候……现在得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明公。”
此时高松早就歇息了,钳牟丁觉得事态紧急,须得第一时间禀报,可是他在高松帐下虽是重要谋士,却并非地位最高者,甚至因为他与同僚关系不睦的缘故,众人都有意刁难他。故此他虽是到了高松门前求见,却被挡了出来,这让他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打着转儿小声乱骂。
直到早晨,高松起床之后,得知他在外等了一夜,才召他入内。等听到他的禀报之后,高松发了愁:“这么说来,叶畅岂不是得了卑沙城的兵,而且在最短时间内已经将卑沙城安抚下来了?”
“正是,放眼积利州,尚会被叶参军视为对手者,唯有我们青泥浦。明公,是战是和,你得速速拿定主意,我料想不须几日,叶参军就会挟大胜余威,兵临我们青泥浦了”
“怎么拿主意,他上回提的条件,可是让我去他那儿,要夺我的权”高松有些声嘶力竭地喊了声,然后又狐疑地看了钳牟丁一眼:“若不是罗九河背叛,想来叶畅便是要夺卑沙城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钳牟丁垂着头,应了一声“是”,脸上却抽动了下。
高松突然说这话,让钳牟丁觉得恐惧,这是怀疑他要效法罗九河
他心中可从来没有反意,虽然在高松帐下,他混得并不算如意,可也不能说委曲,除了不能言听计从之外,应有的待遇,可从来没有少他的。
而且他与罗九河不同,罗九河是汉人,投靠叶畅毫无心理压力。他却是高句丽人,虽然心慕汉人文化,可自己知道,自己终归是异族。
异族在叶畅手中……能得重用么?
“以你之计,我当如何?”
“叶畅得卑沙城,兵力便又增二千,加之此前兵力,足有五千以上。”钳牟丁咽了口口水,于巴巴地分析道:“我军若是完全动员,可得兵一千,再联络其余诸城,凭借城池,或可……支撑一段时间。”
“支撑一段时间有何用?而且其余诸城,知道卑沙城都破了,哪个还敢来与叶畅为敌?”高松连连摇头,这等计策,最平庸不过,不过他原本也不指望着钳牟丁能说出什么妙计来,钳牟丁没有劝他降,那就是说,现在钳牟丁还很可靠。
“某愚钝,实是不知当如何了……”钳牟丁小声道。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边要动员,做好叶畅来攻的准备,另一边……你再辛苦一趟,立刻带上五车礼物,去卑沙城见叶参军,只说是我们送来的贺礼,贺他新取卑沙城。你多多贿赂他左右,让人替我们美言,先稳住他。若能打听得他们下一步动向,那就最好了”
高松这般说的时候,心中是有些后悔的,当初叶畅初到都里时,自己就该把他灭掉,而不应让高宝晟那个废物去。如今叶畅大势已成,在积利州中,是没有谁能够压制他了。
或许该去别州寻人相助?新罗婢与渤海国都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么……往北去建安州寻找臂助如何?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莫说建安州离柳城近,面临着安东都护府、平卢军的直接压力,就算他能派人去,人家也愿意帮他,那也不是短短几天能够来的。而叶畅则不然,卑沙城到这里,大军速行,可就是一昼夜的事情
“你定然要安抚好叶参军,莫让他来打我青泥浦,子女金帛,他提什么条件,你都可以答应他”想到这里,高松又对钳牟丁补充道。
钳牟丁先到三岔口,确认叶畅仍在卑沙城,这才赶到卑沙城。这座山城并没有多少经受战事的痕迹,甚至看上去比往常更为繁荣:因为旅顺军暂时驻扎在城中的缘故,所以输送后勤补给的车队往来不息。入城之后,钳牟丁也没有感受到多少惊惶,城里的百姓,无论是汉人还是高句丽人、扶余人或者是其余什么人,对于换一个统治者似乎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大伙津津乐道的,仍然是几日前的校寨,集市中的物价也极平稳,并未影响到百姓的生计。
观察到这些,钳牟丁暗叹了声:如此上马可破敌下马可治民的对手,被自己称为明府或者明公的高松,实在不是对手。
心中更是敬畏,待到了军营之前,请人通禀时他的神情就更加恭敬了。
在他等候里面传见之时,便看到一队队士兵正在操演,其威武雄壮,似乎比在旅顺或者三岔口见时更胜几分。钳牟丁不敢多看,好在这时传他相见的命令出来了,他恭恭敬敬向传令兵士谢过之后,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踱入营中
“钳郎君,卑沙城新定,俗务繁冗,无暇远迎,还请钳郎君海涵。”见到他,叶畅倒是十分热情,称呼也如同当初在旅顺时一般。可是钳牟丁却是跪拜下去,恭敬无比地行了大礼:“治下卑职钳牟丁拜见参军,参军武运昌隆”
听他说出“武运昌隆”四字,叶畅眼里又泛过一丝异色,然后上前将他掺起:“钳郎君乃是我在辽东所遇少数明事理知诗书之人,岂可以此礼相待,还请起身入座吧。”
“卑职乃是奉命而来,并非私谊,不敢废礼。”钳牟丁哪敢如此,三拜之后,才起身来,叶畅要他入座,他也只敢坐半个屁股,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
叶畅觉得好笑,这厮这番作态,也不知是打的什么算盘。
“方才钳郎君说是奉命而来……高松可是决定来我军前效力了?”叶畅也不给他耍花招的机会,而是直接问道。
“这个……”钳牟丁虽有心理准备,可被问及此事,仍禁不住觉得额头冒
“钳郎君有没有劝过高松,你知道,依我之令行事,才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叶畅关怀地道:“不过,以高松小家子气的脾性,想必不会相信钳郎君,甚至怀疑钳郎君与我早有勾结吧?”
钳牟丁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唯有无助地看着叶畅,象是个迷路的小孩儿。叶畅却没有半点同情,以手抚着下巴:“若是如此,倒是个可乘之机,高松帐下唯一可虑之人,便是钳郎君你啊。若是我令人传谣,只说我允诺钳郎君接替高松之位……”
“叶参军,这……这……这手段不合君子之道啊。”听得叶畅这样说,钳牟利几乎可哭出来。
“君子之道,那是什么东西,好吃么?”叶畅嘿的一声:“况且,当初钳郎君传罗九河谣言时,也没有想什么君子之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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