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叶畅准备在洛口仓围歼袁瑛,达奚坷又没有赶上这场大战,手中虽然募得近两万青壮,却发觉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整个战争之中,他完全没有任何表现,如果说有,就是弃临汝而逃。
与骆奉先一样,他也必须自己的胆小无能而付出代价,故此,面对两万新募的青壮,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尹,这些青壮,当如何处置,是带到洛阳去,还是就地解散?”
在郾城已经耽搁了好几日,幕僚来向达奚坷问道,达奚坷嘴角起了两个大泡,正不愿意说话,听得询问,双眼顿时瞪了起来:“我怎么知道……啊哟,啊哟”
他捂着嘴角呼痛,那幕僚不敢笑,却又不敢不说:“郾城虽未经过贼人袭扰,但在这里久耽终究不是一回事,大尹,这两万青壮若不是及时处置,他们在营里呆久了,免不了要生出事端。这几日营中打架斗殴,每日都要生出几起来啊”
“每日只与他们一顿饭,免得他们吃得太饱,就只想着打架”达奚坷怒道。
幕僚大惊失色:“大尹,万万不可,若真如此,只怕会将他们逼反来……如今江南的贼人打了过来,程千里都败亡了,若是他们南下接应江南之贼,只怕朝廷饶不过大尹啊”
“现在朝廷也饶不过我”
达奚坷一边喃喃说着,一边在心里大骂叶畅。他原以,在洛阳城中配合叶畅清算杨国忠的势力,叶畅会对他另眼相看,若真将杨国忠掀翻了,他甚至有青云直上的机会。却不曾想贼人起后,叶畅毫不犹豫将他赶出来募兵,想到叶畅当日下令时的情形,达奚坷觉得,若是自己就这样回洛阳,即使叶畅不以贻误军机名要他性命,他的仕途只怕也完了。
同时得罪了叶畅与杨国忠的人,在朝堂中岂能还有立足之地
“都是这些死贼人,这些死贼人”达奚坷越想越生气,在衙门大堂上大骂起来,但一骂,嘴角的泡便又疼了起来,于是大骂再度变成了“啊哟”之声
就在这时,门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尹,大尹,有使者求见”
“使者?”达奚坷心里突的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颤声问道:“是朝廷派来的还是叶公派来的?”
若是朝廷派来的,定然是召他回朝问罪,若是叶畅派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不是斥责他贻误战机,就是要他回洛阳述职。
“都不是,说是监军大使骆公的使者”
“监军大使骆公……骆奉先,他还没死”达奚坷稍松了口气,然后眉头一拧:“他派使者来找我做什么”
“大尹见一见不就知道了?”身边幕僚道。
不一会儿,那使者便到了达奚坷面前,是一个禁军校卫,官虽不大,神情却有些倨傲。
“让我督兵前去上蔡与他会合?”听得那校卫传达的命令,达奚坷几乎跳了起来,神情非常难看。
“程千里兵马副元帅,有都督河南、淮南道兵马之权,如今程千里阵殁,骆公监军,自然也有此权。”那校卫道:“如今贼人被骆公阻于淮水,其势已竭,如强弩之末,不如穿鲁缟。奈何骆公兵力不足,故此召达奚大尹前去相会。”
对于那校卫说的话,达奚坷半个字都不相信。
什么阻于淮水、强弩之末,骆奉先要是有这个领,程千里也就不会死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骆奉先怕死,想要召他这两万青壮去保护自己。
因此达奚坷淡淡一笑:“我奉叶公之命,来此募兵,未有叶公军令,我不敢擅动。”
“达奚大尹,你这样说就错了,你是河南尹,守土有职,若是骆公不支,贼人渡过淮水,进入河南道,此前河南道便有贼,大股贼人复至,你会是什么下场?”那校卫倒是个辩才,冷笑着说道:“骆公只是监军,尚亲冒矢石不惧死伤,你堂堂封疆大吏,惧贼不敢前……也罢,你就等着长安城中来的囚车吧
那校卫说完之后,转身便走,竟然不再看达奚坷。达奚坷心里却是突的一跳,因那校卫这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最畏者,不就是长安城来一槛囚车,将他押送回京,然后待罪于牢中么。若真如此,杨国忠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定然要在牢里对他下死手,他可没有谁能再护着他……
“且慢,且慢,何必如此急,我又没有说不去助骆公,只是未得叶公吩咐,我不好擅自行事。”达奚坷心中念头一转,骆奉先不会让这个校卫只是来威胁一趟便了事吧?
“达奚大尹,你要小心,如今你处境艰难,须得有人能在朝廷,主要是在圣人面前你说话”那校卫回过头来,冷笑一声:“叶公之命听不听无所谓,但是圣人之命……”
达奚坷悚然动容。
他明白了骆奉先的意思,若是能帮他撑过这最危险的一段时间,骆奉先愿意在李隆基面前保他。骆奉先在宫中虽然不是最得宠的太监,远不能和高力士争风,但是他能捞得这个监军的位置,肯定是李隆基的亲信之人。
有他说一句话,自己的前途保下来的希望大增
达奚坷心中念头转来转去,琢磨着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一个幕僚匆匆过来,神情很异样,悄悄将一叠纸放在他面前。
这是《民报》,长安城中消息最灵通的报纸,甚至比起朝廷的邸报都要灵通。
达奚坷瞄了一眼,看到那个标题,顿时起身,慨然道:“好,骆公既然阻住了贼人,我岂能不朝廷分忧……我明日,不,我现在就动身,督帅大军南下,助骆公击败贼人”
他变得如此快,如此彻底,让那禁军校卫也吃了一惊,不过对达奚坷什么会如此变化,那校卫在在乎,只要将达奚坷这两万人马带到上蔡,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