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周采薇不日即将出阁,又是嫁给颖川王做正妃,离九月还有十几天的功夫,安远伯府就张罗起要在周采薇九月初三生辰时给她风风光光的过一回生日,比起她去年的及笄礼要上心多了。
罗太夫人拿出自已的私房银子命王嬷嬷去苏锦记买了好几匹时新的绸缎,请了京城里最好的霓裳阁的老师傅给周采薇做了好几身新衣裳。又命人去订戏班子,不但要在九月初三那天大摆宴席给周采薇庆生,还要演上几班戏文,让她好生乐上一日。
对于安远伯府这回如此大张旗鼓的给她过生日,采薇是半点也不受宠若惊,反倒更觉得心里不踏实起来。这眼见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府里正该是忙着给她准备各色嫁妆的时候。她父亲留给她的嫁妆虽然丰厚,除了约值五千两的古玩瓷器外,另有三万两都是现银,什么首饰头面、绸缎衣料、家具陈设等等都得现花功夫去挑选置办,怎么府里头还有闲功夫来忙着给她过生日呢?
因这回她的妆奁,太夫人没交给任何一位太太去操办,而是不顾自已年老力衰,拉着她的手说是要亲自来为她置办,让她只管放心。采薇纵然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之处,却碍于孝道,也不好张口去问她外祖母。
到了九月初三这天,采薇起了个大早,换上新衣裳,戴上新头面,她本就眉目如画,生得极美,再这样略一打扮,更是如芝兰玉树,明丽照人。
她先去煦晖堂给太夫人磕了头,跟着又往各位长辈处去磕头,这么一圈跑下来,略歇口气,吃了碗寿面,便又被太夫人唤到上房,说是她大姨母昌平候夫人带着儿子媳妇过来了,让她去见礼。
这一回太夫人为了给她庆生,弄得排场极大,赵家的一应亲眷全都请了来吃酒。太夫人还让采薇也请些她的闺中好友过来,无奈她在京中这几年,几乎没怎么出外走动过,相识的同龄女孩儿,除了自家的亲戚,便是黄夫人的几个侄女,可惜她们如今也都订好了人家,正在待嫁,也不方便出来。
宜芝仍是远在郊外,不得回来,提前几日就把寿礼给她送了过来。宜芳也是只命人送了寿礼回来,说是她婆婆这几日身子不自在,她得侍候婆婆,也不能回府来赴她的生日宴。
采薇到了上房,给她大姨母、四表哥、三表嫂都见了礼,见合家亲眷里并不见宜蕙的身影,便走到二太太身边悄声问道:“二舅母,怎么蕙姐姐还没到吗?”
二太太便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我也是才得的信儿,蕙儿怕是今日不能过来了。”
采薇不由有些失望,这府里跟她要好的几个表姐除宜蕙都说不能来,哪知到了她的正日子,宜蕙竟也突然说不能来了。
二太太歉然道:“可是有些失望?我知道你想见蕙儿,她也想见你,听说这回府里要给你摆生日宴,她早早的就说要回来。今儿早上她都要上马车了,不想忽然身子有些不适,这才又回房休息了,不能再过来。”
采薇一听宜蕙是因为身子不适才没能来,顿时就有些担心,正想开口问二太太可请了太医给她诊治,却见二太太的眉梢眼底不但没有半分忧色,反倒是喜气盈盈。
她心思灵透,立时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便笑道:“薇儿是不是要给舅母同蕙姐姐道喜了?”
二太太笑道:“就知道你这丫头鬼灵精的,什么都瞒不过你,这还没到三个月呢,你可先别说出去!”
“舅母只管放心好了,我对谁都不讲,只在心里偷偷羡慕羡慕蕙姐姐的好福气!”
二太太便笑而不语,是啊,她的蕙姐儿确是个极有福气的,这才嫁过去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子,当日胡姨娘咒她母女的那些话,以为她不知道吗?
那黑了心的恶妇竟然咒她的蕙姐儿生不出孩子来,可现如今呢?她的蕙儿和夫婿相亲相爱,孩子也有了,倒是那胡氏的女儿芬姐儿……
二太太想起她昨儿收到的一封书信,那信是从江西赣州府寄过来的,已是这一年二太太从江西收到的第三封信。这三封信全都是那嫁给万同知的芬姐儿写的,这些信自然不是寄给她嫡母的,而是寄给她姐姐宜蕙的。
她在信里不住的哭诉她婚后过得是如何悲惨,嫁妆全被那姓万的拿了去不说,还对她动辄非打即骂,知道她有个姐姐嫁到兴安伯府做世子夫人,便硬逼着她给她姐姐写信,想走兴安伯世子的门路,好在仕途上再官升一级,或是谋个肥缺。
宜芬说她本不愿来麻烦姐姐的,可无奈那万同知见她不听话,狠狠的打了她一顿,饭也不给她吃,她实是活不下去了,这才只好腆着脸再来求姐姐发发慈悲,好歹救她一命!
她这三封信当真是字字血泪,若是真让宜蕙见着了难免会对她生出一二分同情之心,可二太太是什么人啊,早防着宜芬再来纠缠宜蕙,纵然宜蕙不见得再受她蛊惑,又去帮她,可到底看了这些心里也会不怎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