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爱出风头,第一个跳了出来,傲然道:“贫僧乃吐蕃国主亲封大轮明王鸠摩智,不受大宋管辖!”
“原来如此。”慕容复向鸠摩智拱了拱手,问道。“既是吐蕃国师,可有身份印鉴?大师履我大宋境内,可有国书凭证?”
“这……”鸠摩智跑来大宋是为了与中原武林比试武功扬名立万,并非为了国事。既然不是为了国事,自然也就没有国书。而以他的武功,又有谁敢查他的身份印鉴?“阿弥陀佛,贫僧来地匆忙,未曾……”
他话未说完,慕容复已是一声嗤笑,冷诮道:“有趣!有趣!这假冒僧道骗人钱财的人犯本官见了不少,胆敢假冒吐蕃国师的,你还是头一个!”不等鸠摩智有所反应,他忽而一声厉喝。“来人,给我将这狂徒拿下!”
有慕容复一声令下,立在他身侧的诸葛正我即刻发动,向鸠摩智扑了过去。中原群雄见出手的居然慕容复身边一名穿着朱袍的高品阶官员已是一惊,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名五品大员竟已在数名将士的协助下将鸠摩智捆了起来,压到慕容复的面前。
鸠摩智自负武功,不想竟败在一个无名无姓的大宋官员手里。他自觉颜面尽失,不由挣扎大吼:“我的确是吐蕃国师,你们这样待我,不怕得罪我吐蕃么?”
慕容复眉梢也不曾动得一动,漫不经心地道:“你的身份,本官自会向吐蕃国主核实。压下去!”
“是!”邓百川即刻应了一声,堵上鸠摩智的嘴巴将他带了下去。
所谓杀鸡儆猴,慕容复三言两句解决了鸠摩智,场上的气氛即刻又恭敬了许多。
段正淳一触到慕容复投向他的目光,当下自报家门。“本王乃大理镇南王段正淳,这是我的孩儿段誉,这四人是我的侍卫。”说话间,他身后的四名侍卫拿出了段正淳的印鉴递给了慕容复的随行官员。
待确认了段正淳一行人的身份,慕容复即刻起身一揖,朗声道:“原来是大理镇南王当面,失礼!失礼!看座!”说着,便有将士在慕容复的左下首为段正淳搬了一把椅子。
古时以右为尊,以段正淳王爷的身份本不该位居慕容复之下。但段正淳见慕容复官威甚重又颇有手段,一时也不敢与他计较,忙道了声谢,在那位置上坐下了。
萧远山见慕容复一到就打断了他向玄慈报仇的事,不由怒火满怀,态度极端桀骜地言道:“我萧氏父子皆是契丹人,不必跪你这大宋狗官!”
中原豪杰虽说被逼跪见慕容复,可终究也是心系大宋。此时听闻萧远山无所顾忌地骂慕容复为“狗官”,大伙立时大怒,只盼着慕容复下令将他也拿下。
哪知,慕容复却毫不在意,只意味深长地道:“你既是契丹人,从未受大宋朝廷的抚育恩泽,的确不必跪我。不过令郎嘛……”他摇摇头,转口道。“罢了!正事要紧!少林住持玄慈何在?”
玄慈方丈原本正赤身露体地等着受刑,但如今被慕容复一打岔,这受刑一事也只能暂缓。他深知来者不善,听闻慕容复召见,忙上前躬身一礼。“阿弥陀佛!贫僧玄慈,见过大人!”
慕容复面色冷淡地点点头,问道:“玄慈和尚,你与那江湖恶贼叶氏有私并生下一子,此事可是属实?”
玄慈一触到慕容复那双森冷的眼眸心头便是一颤。遥想数月之前他仍与慕容复平起平坐纵论佛法,如今却要当着朝廷官员与天下英雄的面屡番承认罪孽,他心中更是气馁羞愧不已,只俯下身低声道:“玄慈触犯佛门戒律,罪不容赦,只求速死!”
慕容复却不为所动,只见他目光如炬,冷冷言道:“玄慈方丈,本官再问一遍,你与那江湖恶贼叶氏有私并生下一子,此事可是属实?”
玄慈双手撑在地上,他虽老迈一身修为却是了得,早已是寒暑不侵。然而此时此刻,群雄却见玄慈方丈的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一滴滴砸在地上。许久之后,他重重地磕了个头,高声道:“只求速死!”
“好!好!”慕容复连叹两声,目光愈发冷凝。“玄慈和尚,今年三月间本官曾来少林礼佛,你可还记得那时本官与你说过什么?”
玄慈心下一跳,忙仰起头望住慕容复。
只见慕容复缓缓言道:“百姓崇佛乃应佛法导人向善,可若是僧伽腐败、蠹耗天下,那便是僧人招摇撞骗、玷污浮屠。玄慈,本官的话,你可有一字半句放在心上?”只见他指着桌案上的两沓案卷怒道,“你道这是什么?这些都是你们少林和尚侵占田土、夺人钱财、逼死人命的罪证!”他将手一挥,即刻便将那两沓案卷扫向了玄慈。“你自己看看!玄慈、少林寺,你们受百姓供养、受朝廷信重,你们的所作所为可对得起百姓、对得起朝廷?”
慕容复此言一出,少林僧人尽皆变色。更有不少玄字辈的高僧同时扑上前来,跪在阶下连道冤枉。
“冤枉?一个苦主是冤枉了你们,十个苦主还是冤枉了你们,这里有千百个苦主!难道人人都冤枉你们不曾?少林寺,你们若当真这般遭人恨,岂敢自称天下第一名刹?”慕容复随手翻开一本未曾被扫下的案卷,大声念道。“元祐初年八月,少林僧人逼迫登封县商户陆氏清偿欠债。陆氏借贷本金一千贯,利息却有三千贯!陆氏卖尽田地商铺亦无能偿还,于八月十七全家悬梁!一家老小二十条人命,这是冤枉?”他用力阖上案卷,重重地砸了下来。
“元祐三年,少林和尚引诱新郑县地主王氏之子赌钱。不过一年,王家百亩良田入得少林门下。王氏夫妻重病而亡,王氏子酒醉落水。这也是冤枉?”他又砸下一本案卷。
慕容复连读七八本案卷,皆是少林侵占钱财逼死人命的大案要案。少林玄字辈高僧各个被他砸地灰头土脸,却是谁也不敢发话。至于那些武林豪杰,骤闻少林恶行已是惊诧不已。眼见那一本本被慕容复丢下的案卷上印满了一个个血红的指印,好似众多苦主的斑斑血泪,大伙更是噤若寒蝉不敢言声。一时间,场上一片死寂,犹如坟墓。
“少林实有度牒二千三百六十六张,豢养少林僧人五千余人。少林和尚各个习武强身,名为保家卫国,却一不缴税二不上阵!少林寺,枉你号称名门古刹,满口佛法满口慈悲,原来干的尽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勾当,实乃国之巨蠹!”说到这,慕容复不由拍案而起。“玄慈,你连儿子都养了下来,这般肆无忌惮,想来打的正是挟寺自重为一方土皇帝的念头了?如此大逆不道,你就不怕天子一怒诛你九族?灭你少林?”
慕容复这话实在太可怕,少林僧人各个面如土色登时一个不落地全跪了下来,齐声喊道:“阿弥陀佛!少林绝不敢有此邪念!大人开恩!”
却在此时,叶二娘从人群中扑了出来,伏地哭道:“大人冤枉!冤枉!是我引诱他的,是我……他是个好人……大人,你杀了我吧,不要怪他!”
“二娘……”玄慈闻言即刻侧目望了叶二娘一眼,心情极端复杂。
群雄见叶二娘对玄慈百般维护实乃情深意重,不由暗自叹息。哪知慕容复却毫无怜悯,语调轻蔑地道:“叶二娘?你这妇人,当真是又蠢又毒!来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