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思之不返
“胡说!”霜染呵斥一声,面上却是丝毫掩不住的疼惜与愠怒之色,她眉头皱得紧紧的,心头又气又急,一边紧握住莫问的手不放,急声安慰:“小汤圆,你莫要胡思乱想,不管姐姐说了什么,你都无需在意!”
见莫问仍是垂首不语,她顿时更加急躁,慌忙接着安抚道:“小汤圆,这些年有你伴在身边,我觉得日子过得很快乐,又哪里来的什么折磨?你就是你,是我的孩子,是我最爱的小汤圆,和别人没有关系,更不是什么不该存在的孽种。”
莫问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细细梭巡她脸上的神情,末了,带着几分忐忑犹疑的低喃道:“可、可是,莫问的存在这般不堪,未出生时甚至还分食了娘亲的神魂与血肉,令娘亲神魂不稳,力量大大减弱。这近二十年来还一直让娘亲操心焦虑,于娘亲而言莫问仿若是一个拖累的包袱一般,娘亲、娘亲真的不曾后悔生下莫问吗?”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霜染唇一抿,不高兴的看着他,见到儿子脸上小心翼翼的神色,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认真道,“你是我的儿子,我为你操心本是应当的,又如何会是拖累?而且……当初若不是我太不知足,自视甚高,刚愎自用,一心想着让你天生拥有仙体、修行事半功倍,强行将水灵之体转换至你身上,也不至于会将那阳炎真气也传给你,令你生受了这十九年的苦楚,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心你会怨我。”
说到最后,她心中羞愧不已,语声越来越低,低垂着脸不敢看儿子。
“娘一心为莫问着想,莫问如何会怨娘亲?”莫问一向了解自己身上的阳炎真气是母亲多年的心病,见自己娘亲这番模样,他也顾不得心头那些自厌自哀了,赶紧揽着自家娘亲安慰:“娘亲这些年对莫问的疼爱,莫问皆铭记在心,方才是莫问的错,不该说这些傻话,只盼娘亲莫要劳心伤神。”
他平日自认果决爽快,不想如今竟也会如女子般自怨自艾忧忧郁郁。娘亲这些年来对他的好历历在目,非万死无以报生养之恩,他竟就因着旁人的几句话就胡思乱想胡言乱语,惹得娘亲伤心,实是枉为人子。方才是他一时魔怔了,竟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看不透。
“小汤圆不怪我便好。”霜染摇摇头,心头稍稍放松下来,过得片刻,回想起莫问方才的言语,她眉头又是一皱,唇瓣抿得紧紧地,“小汤圆,你方才那些话,我真的是很不喜欢,你以后莫要再说了。再者,若是让师兄听到了,他也一定会罚你的。”
想起璧颂雅那张如沐春风每每面对他却是无比严格肃然的脸孔,莫问头皮一麻,连连点头,一边扶着自家娘亲寻了一处柔软的草地坐下,“是,娘,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霜染满意的点点头,顺着他的力道坐下来,皱眉沉默半晌,复又轻声开口道:“小汤圆,你为何不愿见他?若是因为我的原因,那大可不必,赶紧将你身上的阳炎真气拔除最为紧要。”
莫问抿唇,轻轻摇头,“知晓了那许多事后,我实在是不想见他。”
再者,经上次见过一面,知晓娘亲与那人旧事,他心中不喜那人性情作为,尤其不想对他低头,更遑论向他示弱求助。
“可是、不见他,你身上的阳炎该怎么办?”霜染心中焦虑,见莫问仍是不改决定,忙哄劝道:“小汤圆,你听话,去见他一面将阳炎拔除,日后不想见他就不见,事情结束后我们便回缥缈峰,好不好?”
“娘……”莫问无奈的叹息一声,他既不忍违背娘亲的嘱咐,然心中又十分不愿去向那人求助,顿时矛盾为难不已。
见娘亲继续劝说不停,他心中不禁为之不平,忍不住道:“娘,那人当初对您那般卑劣行径,你难道都不介怀吗?为何执意要我去见他?”
“我……”霜染愣了一会儿,轻皱的眉头染上愁绪,清澈的明眸黯淡下来,默然少顷,轻声开口道:“我自然不是全不在意的。只是他虽有错,我也并非全然无过。”
“当初……我们发生了一些分歧,而我不但没有听他解释,甚至还与他疏远。明知他修炼羲和剑弊处颇多,我也不曾提醒过他。在他走火入魔被囚禁之后,我甚至对他刀剑相向……他以往对我十分敬重照拂,我却从不去了解他的所思所想,以致他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说到及,亦是我亏欠了他……”
回想往昔旧事,自当初在醉花荫入口见到玄霄师弟对姐姐下杀手的那一幕,她与他便开始渐行渐远。虽说其中有清心丹影响她心性的缘故,然而但凡她是时听他一句解释,或许今日也不会是这般局面。
莫问眉头一皱,他虽是依着娘亲的言行推断她对那人并无憎恨之意,却万万想不到她不仅不恨,且好似对那人存了愧疚之情。说到底,确是如舅舅所说,娘终归是太过心软。
“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他心中忿忿,忍不住反驳:“娘纵是有过,然而他那般行止,又岂是君子所为?依我看却是他对娘亲不起,娘到底是他同门师姐,他却……”后面的话,以他的身份实在难以启齿,只好呐呐的停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