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豌豆!开门!
1903年9月17日,伯力(俄名哈巴罗夫斯克)。
伯力乃清帝国前期东北边疆重镇之一。位于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汇合处东岸。亦名勃利、剖阿里、颇里、婆离、博和哩、波力、伯利等。皆系女真语同一词的不同汉语音译,原意为“豌豆”(可爱的名字,可爱的女真人——)。唐时为黑水都督府驻地,开元十年(西元772年)在此设置勃利州。辽代时为五国部之一的剖阿里所在地。金代为胡里改路(今依兰)辖地。元代属水达达路管辖。明代属奴儿干都司管辖,在其附近的希禅屯置有喜申卫。清代先后由三姓副都统、宁古塔将军、吉林将军管辖。
1858年,俄国在强迫清政府签订《瑷珲条约》后,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率军到达,以此地作为俄国西伯利亚第十三边防营的屯营地,建立军事哨所,并以17世纪中叶沙俄侵略黑龙江流域的头目哈巴罗夫的名字将伯力命名为哈巴罗夫卡。
1860年,沙俄强迫清政府签订《北京条约》,伯力被沙俄割占。1893年,沙俄又将哈巴罗夫卡改名为哈巴罗夫斯克。
经过数十年的开发建设,哈巴罗夫斯克已成为拥有七万多居民的城市。得阿穆尔河与乌苏里江之便,哈巴罗夫斯克大占航运之利,又兼1902年完工的西伯利亚铁路南线穿城而过,大大加强了哈巴罗夫斯克作为远东阿穆尔河流域商贸中转站的地位,一时商贾云集,街道繁华,市场繁荣,但战争的爆发,顿时令这个商业城市失去了活力。
城市周边高地上由钢筋水泥筑成的炮台和堡垒,明确地宣示着这个城市的自古以来的军事意义,如今,这里是俄罗斯帝国的边疆重镇——从45年前开始。
通过便捷的水运和新开通的西伯利亚铁路,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得以与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和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等远东重镇紧密联系,成为俄军整个环中国东北防御体系中的重要节点。
当日,市中心的穆拉维约夫广场上,几名高官正高立于市政府二楼的阳台上,检阅准备开赴前线的俄军官兵。
其中那个身材强硕,高鼻深目、额头光亮、满面浓须、举止高傲的将军,名叫伊瓦洛夫,乃驻守哈巴罗夫斯克专区的远东第一军军长,炮兵出身,擅长要塞工程之术,哈巴罗夫斯克要塞的二期工程即在他亲手主持下完成。
立在伊瓦洛夫右手边的那名绅士,身材略显肥硕,须发灰黑稀疏,目光漂移不定,举止装腔作势,乃哈巴罗夫斯克专区区长是也,名叫利特别尔格利,商人出身,靠钻营取巧谋得了这专区区长之位,上任还不到半年,他的财产总额就差不多翻了两番。
立在伊瓦洛夫右手边的乃是远东第一军参谋长列别缅科维奇上校,三十多岁,精力充沛,举止大方,目光锐利有神,参谋经历丰富,是个很称职的参谋官。
另外几人则分别是哈巴罗夫斯克市的市长切卡诺夫、远东第1步兵师师长卡列姆少将和远东第2步兵师师长瓦罗斯托夫少将。
经过阳台前接受检阅的部队正是卡列姆少将的属下,番号远东第1和第2步兵团,这两个步兵团将由远东第一旅旅长谢列林斯克少将率领,开赴哈巴罗夫斯克以南50公里外的和罗,准备在那里阻止华军第七步兵师北上进犯哈巴罗夫斯克。
“将军,您的士兵看起来斗志昂扬,愿上帝保佑他们,战胜穷凶极恶的黄种蛮子。”
利特别尔格利区长说道,献媚地对伊瓦洛夫笑着。战争爆发后,只知贪污不谙政事的利特别尔格意识到自己的财产和生命全都要靠伊瓦洛夫来保护,由是大加笼络这位统兵大将,对他恭敬有加之外,还私下塞了他不少卢布和珠宝。区长的目的只有一个——在哈巴罗夫斯克城陷入危机之时,能依靠伊瓦洛夫的军队把他全家和他那些贪污受贿得来的贵重财产护送到安全地带。
拿人手短的伊瓦洛夫和蔼地对利特别尔格点着头:“区长大人,英勇善战的俄罗斯军队决不会让蛮子们占到半点便宜。”
伊瓦洛夫其实并不相信自己手上这些单薄的兵力能阻挡数量和质量上占了绝对优势的华军第二野战军推进到哈巴罗夫斯克城下,但作为俄罗斯帝国的资深将军,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做出任何放任敌人推进的决定。
“区长大人,有一件事,您一定要加紧实施。”
伊瓦洛夫说道,利特别尔格吃了一惊,以为伊瓦洛夫嫌他送的钱太少,还想再多敲他一笔,心口不由暗暗痛起来。
表面上,利特别尔格仍然面带微笑。
“将军,您的要求就是命令。”
“区长大人,请加快征发民兵和民工的进度,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力,以抓紧时间加强要塞的防御。”
“可是,将军,我们不是已经派出军队去阻挡敌人了吗?”
“我们要以防万一。”
利特别尔格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并不会对自己的财产造成什么损失,便作出坚定的样子说道:“请放心,将军,我会尽力的,那么,您究竟需要多少民兵和民工?”
“请想办法在月底之前组织四个团的民兵和两万民工,另外告诉全区人民,这是保卫家园的生死决斗,所有家庭都要全力赞助,有人出人,有枪出枪,有钱出钱……”
“将军,我们无法提供四个民兵团的薪饷呀。”
“参加保家卫国的伟大战斗,还好意思索取薪饷的吗?”
利特别尔格面露难色,却见伊瓦洛夫态度坚决,只好先唯唯答应下来,心想,就连哄带吓,随便凑够了人数就好,只要到时候我能带着那笔钱逃出这鬼地方,现在偶尔做点费心的事情也无所谓了。
捧着沙皇画像和圣徒雕像的教士们夹在军队中间经过检阅台,检阅台上的高官们不由得在胸前划起十字来,上帝保佑俄罗斯,上帝当然不会保佑中华帝国,因为中华帝国的绝大多数人不信上帝,那么中国人信什么呢?中国人,普遍来说,只要有需要,可以信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神、物,如果不需要,则什么都可以不信。所以,祈祷上帝保佑俄罗斯打败中国是无意义的,因为上帝管不着中国,祈祷别的什么神来惩罚中国同样无意义,因为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是信仰投机分子,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更换信仰——哎,可怜的洋人哪,怎么会把一种宗教信奉几百上千年呢。
且说不信上帝的中国方面,华军第二野战军第七步兵师自9月9日渡过乌苏里江,向比金河南岸的比金镇发起进攻,激战至9月11日黄昏,将驻守在该地的俄军东西伯利亚第34团驱出阵地,切断了伯力与海参崴之间的铁路联系。俄军34团向南败退,华军第七师遂以两个团兵力驻守该镇,其余兵力向北渡过比金河,往伯力攻击前进,于9月13日占领比金以北40公里外的莱蒙托卡夫,9月日,占领比金东北75公里外的维亚泽姆斯基,至9月17日,第七师前锋已前出到比金以北120公里、伯力以南50公里处的和罗镇附近。
发源于锡霍特山脉北段的和罗河自东向西曲折一番后,注入乌苏里江,自两水交汇处向东约20公里,在和罗河北岸,俄国移民由一个被毁灭的中国村庄基础上建立了和罗镇,经过几十年发展,镇上已有居民数百户,工场作坊数十座,1902年后,西伯利亚铁路自北向南经过小镇,使得小镇的文明气息又添加了不少。
然而,随着战争的爆发,俄军节节败退,几天时间里,这个小镇已成为了前线,从莱蒙托夫卡和维亚泽姆基退下来的三千多俄军都聚集到了镇上,由军衔最高的拉多维诺斯基上校指挥,依托小镇的建筑构筑了防御工事,布置了炮兵阵地,与南岸的华军隔河对峙。华军因工程部队尚未抵达,无法展开大规模渡河作战,只得先以零散炮火轰击,并派出小股部队以皮筏在隐蔽地点渡河,以对俄军阵地实行抵进侦察。
17日夜,随同第七师前进的第二野战军司令部中,野战军司令肖烈日中将亲自会见了准备渡河前往北岸执行侦察任务的一支特遣分队。
这支特遣分队的长官为黄勇淳上尉,系七师二十旅五十九团第一营第二连连长,第一营乃肖烈日的旧部苏定方少校所统率,因此在作战任务方面也不时得到特别关照——但似乎也无法因此而指责那位重情重义的肖司令官私心难泯,毕竟执行作战任务并不像免费吃大餐那样是为人人羡慕的幸事,免费吃大餐可能只是喝得烂醉然后把吃下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而已,执行作战任务则可能会失去三根手指两条手臂一条大腿外加半身不遂之类。
勇武之名雄冠全军的肖烈日见了特遣队的战士们,不由得仔细打量一番,虽然各官兵高矮有别,却人人矫健,个个雄壮,勇武之气更不亚于当年肖公。
这特遣队全从五十九团一营各连中挑选出来,通共三十余名,携轻机枪二挺,步枪二十多支,又带着望远镜及画图测量之工具,主要任务自然是侦察,如若被敌发现迫近,尚可以手上火器抵挡一番,交相掩护着撤出险地。
“好一队精壮之士。”肖烈日赞道,旁边苏定方少校面露喜色,其对面之黄勇淳上尉亦面不藏喜,更是精神百倍。
肖烈日唤人捧来酒罐陶碗,亲为诸战士斟满,自己也满上一碗,环顾众人道:“诸位猛士乃我军精华,应尽心尽力,务必圆满完成任务,肖某在此先为祝捷!”
肖烈日一口饮尽,将酒碗掷碎于地,众官兵齐而效仿,只可怜了那无辜酒碗,劈里啪啷碎了一地。
那队长黄勇淳,得了中将赞语鼓励,胆气十足地领着众兵士跨出营地,奔往河边,在一芦苇茂密处,乘上事先备好的三条皮筏,齐力划往北岸,天色隐暗,俄又兼俄兵防范不密,这一队精壮战士未曾被敌发现,悄悄上了岸,以灌木芦苇为掩护,小心翼翼向和罗镇靠近。
俄军指挥官拉多维诺斯基上校因敌大军迫近,不敢早眠,亲带了几个卫兵,出来查哨,踱到镇子西面一处岗哨时,忽见远处似有人影起伏,便命就近的一队哥萨克前往查看,哥萨克骑兵策马过去,一番搜索,忽然灌木丛中枪声骤起,一阵扫射,三四个哥萨克坠了马,其余几名慌忙奔逃。
原来黄勇淳那队人正在俄阵地几十码外偷窥,不意间一名士兵低身移动时触到一颗新生树木,那娇嫩的幼树摇动了几下,正好被拉多维诺斯基瞧见,派出了马队来搜,黄勇淳忙暗嘱兵士,不得擅自开枪,自己拉过一挺轻机枪,爬到众人最前面。眼见哥萨克迫近,马蹄几将踏上自己脑袋,黄勇淳捧起机枪一番扫射,后面众队员也发了一排枪,击退了那一小队哥萨克。
黄勇淳料定俄兵将大股杀来,便嘱命属下撤退,全部队员分为两组,每组配一挺机枪,一组掩护,另一组往原路退回两三百码,再设一掩护阵地,掩护前一组撤回,如此交替掩护,直到全部撤回对岸。
拉多维诺斯基果然不肯罢休,急命岗哨上的卫兵向灌木丛中扫射,又命身边传令兵去唤出步骑兵各一连,气势汹汹地往刚才枪响的地方搜索过去。
俄军以数十骑为先,挥刀急进,冷不防一阵子弹射来,最前面那一排人通通坠马,后面的骑兵举起马枪回击,然而华兵皆隐在暗处,开过一阵枪即换一位置,令俄兵难觅踪影,排枪扫射下,俄军骑兵伤亡不小,自向两边散开去了。
后面的俄军步兵乱放一阵枪,便挺着刺刀来搜寻,又被对方射倒数人,俄兵不明究竟,不敢贸然前进,纷纷伏倒。
拉多维诺斯基见部下不力,气急败坏,亲自策马上前,以马鞭痛击隐蔽在树丛后的俄兵,又斥骂领兵连长,俄兵由是才起身再进,这次却不曾闻见华兵枪声,俄兵跑步前进,只在几棵树后寻见若干粒黄铜弹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