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四年四月十五日夜,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要塞防区司令部。
要塞防区司令官斯特塞尔中将以下若干人皆垂头丧气,似乎全身的筋骨被不知什么人抽掉了一半。
第一主防线上最坚固的堡垒和最重要的山头于三天前失陷了,正如紧闭的铁盒子上那扣得死死的锁头突然被撬开似的,华军一发不可收拾,36小时内接连占领了基米尔山主峰左右的另外三座堡垒和两座炮台,并在山上架起大炮轰击第一主防线的补给中心——早已要塞化的特鲁多沃耶镇……简单来说,第一主防线的整个中段防区已经彻底崩溃。
十四日中午,斯特塞尔下令全军交替掩护撤出第一主防线,撤往第二主防线重新布防。
俄军的撤退简直是一场灾难。
华军的空中兵器反复扫荡着第一主防线到第二主防线之间布满低矮丘陵和小片树林的地带,架在基米尔山上的各型大炮不断地扫射退却中的俄军纵队,华军和日军的骑兵从山口中冲出来,在机枪大炮的掩护下冲垮了俄军的部分后卫部队,闯进进溃退中的俄军队伍里大开杀戒……
幸好要塞陆上防区司令官康特拉琴柯将军及时组织起预备队,在第二主防线的重炮掩护下对华军骑兵发起反击,并重整起新的后卫防线,这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混乱中,康热拉琴柯将军因劳累过度而坠马,摔断了大腿,此外,原中段防区司令官扎鲁巴耶夫中将在指挥撤退时遭华机空袭,中弹身亡。
没有了康特拉琴柯,斯特塞尔更提不起精神来,一直以来,要塞陆上防线的防御全靠康特拉琴柯的尽心尽力才能呈现出如此良好的局面,许多前线官兵们也正因为这位身体力行、品格高尚的将军不时到他们身边加以鼓舞而保持着高昂的士气,现在,还有谁能代替康特拉琴柯呢?
斯特塞尔看了一眼原西段防区司令弗克,马上转开了头,那个长着小小绿眼睛的**旺盛的公狗,如果让他做了陆上防线司令,恐怕当天就会打开城门向那些黄种人投降,附加条件应该就是要塞投降后把他单独禁闭在一个美女如云的院子里吧。
原东段防区司令鲍列曼少将耷拉着脖子,犹如被猫儿玩到极限的老鼠,大概已经完全丧失了精神方面的能量,所谓的斗志对他来说或许是沙漠中幽浮于地平线以上的海市蜃楼,幻化万千,无从寻觅。
斯特塞尔的目光扫过要塞炮兵司令别雷少将的脸,那个平常似乎总在殷勤微笑的小老头一副石头般严肃的表情,脖子不自觉地低下来,整个肩头也仿佛失去了支撑的骨架般软软地垂下去,无望的阴影毫不吝啬地渗透在他滞呆而零散的目光中。
“狐狸般精明”的参谋长雷斯此时的表情比所有人都绝望,浑身弥漫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无力感,宛如刺向气球的钢针,足以令斯特塞尔的气力在一瞬间泄露殆尽。
现任太平洋分舰队司令维特盖夫特少将在长桌一角大口大口地抽着纸烟,斯特塞尔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只注意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起了小山般的烟蒂。
气氛郁闷得令斯特塞尔发慌,一种深深的疲倦感如同一连串温热的钢钉刺进他的大脑,一个禁忌的词从郁积已久的布满藤蔓的思想水井中喷涌而出,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那个词就是,投降。
斯特塞尔在意识层次里慌张地盖住了那个喷涌禁忌的井口,神经质地左右环顾,所有人都低着头,应该没人发现他大脑深处这次非自然的喷发。
“参谋长,我军的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斯特塞尔手有点抖,他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雷斯没有立即回答,他走神了。
“参谋长?我军这星期来的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雷斯惊慌地“啊”了一声,连忙点头:“是,是,损失是这样的,十分严重,从四月七日早晨到今天下午,我军共阵亡失踪一万五千七百余人,新增重伤员四千一百名,再减去医院中的病号,算来要塞的可用兵员只剩下四万二千人,由于药品缺乏,伤病员的死亡率正不断上升……”
“我只问你这一周来的损失,你说这么多干什么,维特盖夫特将军,请问分舰队已经组建了多少个水兵连?”
维特盖夫特从鼻子里喷着烟,垂着头无力地应道:“二十六个,每连一百四十人,但是我们缺乏步枪。”
“需要多少步枪?”
“一千五百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