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记得,在大学的四年,看着旧的同学离开,新的同学进来。新的同学来了,带来了新的痛苦,旧的同学走了,却没有带走任何悲伤。
她两年没有开口说过话,在学校的时候,要么作手语,要么读唇语。因为她起初学习时很困难,精神长期处于游离的状态,陆克英和沈岩就跟着她一起学,陪她一起做那些事,让她有那么一段时间认为着:她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第三年的时候,她在良久的沉寂之后,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遇到了喜欢自己的人,是她在的那所学校的同班同学。
那个人在第三年的情人节向她告白,因着她一直没有回答,男生还对她作着我爱你的手语,把自己先前对她说的话,又用手语通通重复了一遍。
那样执着认真的模样,李晓星觉得,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然后她哭了,站在男生用玫瑰围成的爱心中,哭得撕心裂肺。
她对他说:“我不会再爱人了。”
时隔两年,她再次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不会再爱人了。
不是不能爱,而是早已忘记了要如何去爱一个人,要如何,才能算是爱上一个人。
她的爱情,她爱一个人的方式,她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她深爱一个人的热忱,那些东西,在她十八岁那年她就尽数给了出去,如今剩下的这个人,心中早已没有爱。
若说什么时候才会有,可能就是拥有着她的爱情的詹士德再次出现的时候。
那时候,她就能重拾爱情的记忆了。
她一想到现在和未来时时刻刻都在不完整的自己,再想到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一直完美如神祗般的詹士德,她就觉得,过去流的那些眼泪,不过是她还他平安喜乐的一个代价。
这个代价让她痛,也让她喜。
宁愿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也不愿若无其事地重蹈覆辙。
她委曲求全到,连如今躺在他怀里,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李晓星和詹士德的命运里多少次碰撞,不是伤就是泪,可即使当初那样,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为什么她又放弃呢,因为受得了他的冷漠受得了他对她的讨厌受得了彼此间的小别扭和小闹剧受得了现实的压力和外界的目光,却受不了自己。
她已经不相信自己了,不相信自己是这世上唯一适合他的人,不相信他们能够携手走完这一生。
要是当初就一起白了头,那该多好。她这样想。后来又渐渐把他们的分离理解为:大概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有了永恒。
因为他们永恒不变的关系,因为她对他永恒不变的爱,因为他们永远不会再在一起。
花园里的冬蝉伴随着晨光的初露响起了一声悲鸣,花叶上的雪和水珠,被微光照得闪闪发亮,床头浅黄色的灯光依旧闪耀,李晓星在詹士德的怀里翻了个身,恰好一朵雪花落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化作咸咸的泪水,她把头埋进枕头,枕头泪了一角。
七年来,李晓星冬日里的第一场初雪,下在这个岁暮天寒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