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受惊后小睡了一个时辰,就又醒来。寝宫之外,皇太子李豫、孔晟、李泌杜鸿渐这些核心大臣都没有离开,就在殿外饮茶商议,等候皇帝召见。
殿外春风和煦,夜幕沉沉。
虽然是凌晨时分,但气温还是蛮高的。稀稀疏疏的星光洒落下来,孔晟几个人面色凝重,静候在座。有的垂首不语,有的仰望宫殿精美的飞檐,还有的默然望着寥廓的星空暗做思量。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被激怒的皇帝,难免会因为鱼朝恩的事情迁怒于朝臣,如此种种,朝中局势显然会有新一轮的洗牌。要在这样的政治斗争中安然无恙,需要极高的政治智慧,还需要站队正确。
殿中影影绰绰,朱辉光急匆匆出殿来,向李豫等抱拳拱手恭谨道:“太子殿下,各位王公大臣,陛下有旨,宣诸位进殿觐见!”
在李豫等人面前,朱辉光保持着应有的甚至是刻意伪装出来的恭谨。
李豫匆忙起身,率众人进殿。
殿内升腾着明亮的烛光,皇帝披着薄薄的毯子,趺坐在金黄色的软塌上,神色阴沉憔悴。一旁伺候着的几个小太监诚惶诚恐,面带恐惧。鱼朝恩带头叛逆,宫里一群太监差点把李唐的天给翻了,暴怒的皇帝对于这些小太监来说,就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而另外一方面,经此,皇帝身心受创,脸上更显苍老之色。
但这也触发了皇帝内心深处的一丝暴戾。
实事求是地讲,李亨本不是一个暴戾的皇帝,性格偏阴柔。但再软弱的人,到了关键时刻,也会暴走,何况是皇帝。
皇帝阴沉的目光在皇太子李豫的身上扫过,李豫心头激灵一声,却是装作神色如常。
皇帝是何等心智,他又不是傻子,只要他稍加平静理智下来,先前李豫那些弯弯绕就会尽在他的判断之中。只是他也不会去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即便降罪,李豫也不会认罪。鱼朝恩叛乱、老皇帝试图复位的风波尚未平息,再平添一个储君的烦恼,实在是没有必要。
皇帝很快就将目光移开。
皇帝望向了孔晟,他之所以在睡前留下孔晟这些人,主要就是为了善后。而要抓好善后,孔晟当然是最主要的人选。
皇帝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隐隐的颤音:“孔晟,朕问你,那阉贼可曾抓到?偌大京城,数万禁军和神龙卫,若是再让一个阉贼逃脱,朕唯你是问!”
孔晟拜了下去,朗声道:“回陛下,禁军在承天门外已经将鱼朝恩等36人抓获,当前正扣押在神龙卫大狱之中。而宫中参与叛逆之人,共计658人,除宣政殿内被东宫卫率和禁军就地斩杀者,其余218人,悉数被抓,无一漏网。等候陛下处置!”
这个时候,朱辉光在一旁突然补充了一句:“陛下,奴婢将所有内侍省与鱼朝恩有勾结者,已经悉数拿下,等候陛下裁处!”
自己说话被打断,孔晟眉头一皱,却神色不变,收回了本来还有的下文,静候皇帝吩咐。他心里很明白,这种关键时刻,正是朱辉光上位的良机,此人一定会竭尽全力表现,争取皇帝的恩宠信任。
“你做的很好,朕没有用错人,希望朕也不会看错人。”
皇帝阴沉的话让朱辉光听了有些心里只打怵。
他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凝立在皇帝身后,垂首,不敢再插半句话。刚才他的插话行为,已经引起了皇帝的不满。朱辉光自知机会难得,但同时也是容易引发皇帝猜忌,必须要掌握一个恰到好处的度。
朱辉光此时突然想起了定王李侗的话。李侗在事变之后匆忙来见了他一面,再三叮嘱他要低调谦卑,务必不能在皇帝或者其他朝臣面前表露出任何上蹿下跳的痕迹。否则,他的一切努力,都要前功尽弃。
皇帝扫了朱辉光一眼,缓缓点头,声音冷酷愤怒:“孔晟,传朕的口谕,鱼朝恩等阉贼贼首凌迟处死,九族连坐。宫内从贼叛逆者,按律处以极刑枭首示众。所有与叛贼有牵连者,一概逐出宫门,流放三千里西南蛮夷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