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于江南盐漕无比重视。一旦查明有人贪墨瓜分江南盐漕,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孔晟捏着账本,神色淡淡地环视众人,没有再说半句话。
杨奇心里叹息一声,对于江南盐漕,他和杨家也未必就一定干干净净,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他不知道孔晟会如此处置此事,若是公开和上报朝廷,江南官僚体系就要全军覆没。
现场一片死寂,只能听见众人急促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惧无比的落在孔晟的身上,但孔晟却是倒背双手,昂首向天,良久不发一言。
如何处置宋宁和盐漕这个案子,孔晟其实早就拿定了主意。将这个案子办到一个什么程度,关乎着江南的稳定。一旦窗户纸被捅破,江南官场整体动荡,他在江南推进的土改新政要受到阻力。
更重要的是,宋宁记录的账册中,大多数都关乎和指向了京城各路权贵。孔晟其实也大抵猜出了这箱证据到了京城之后的结局,皇帝固然要震怒,但未必就一定会按照证据和账册依图索骥逐个问责。
而那样做的结果,会让京城权贵整体性地站在孔晟的对里面,包括一些不在太子李豫队列中的京官,恐怕也会因此将孔晟视为生死大仇。
孔晟再三斟酌权衡,决定适可而止。
江南盐漕过去的事儿,一概不予追究。将所有罪责推在宋宁父子身上。而将宋家查抄所得万贯家财,送往京城充公,也算是消弭了皇帝的怒气。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适可而止吧。
“取火把来!”孔晟爆喝一声。
罗勇神色复杂,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了孔晟。这箱子账册记录了什么,罗勇并不知道,但也猜出了几分。就算是刚来江南上任的张晓,也心中明镜儿一般。他们都在等待孔晟的决断。
孔晟淡然笑着,环视众人淡淡道:“诸位,江南盐漕事关朝廷命脉,皇上和朝廷非常重视,宋宁盘踞江南贪墨盐漕无法无天,证据确凿,断然没有半点翻案的可能。不过,权衡斟酌,本王还是认为,此案莫要牵连太广。”
“过去的既往不咎,希望张大人日后执掌盐漕,能秉公执法,还江南盐漕一个清白。”孔晟说完,将手里的火把随意扔在箱子里,一点就着,火光熊熊燃起,众人先是呆了呆,旋即心内狂喜。
“诸位以为然否?!”孔晟朗声而言,神色威严。
包括杨奇在内,现场所有江南各级官员一起躬身拜伏下去,齐声道:“郡王英明,下官等岂敢不从命!”
孔晟笑了笑,挥挥手,“本王累了。杨使君,张大人,刘郡守,这宋氏盐漕一案,就交给你们三位审理,早日行文呈报朝廷,听候朝廷裁断吧!”
孔晟说完,从李彪手里接过追风的马缰绳,翻身上马,驰马而去。李彪率护军紧随其后。一行人马蹄奔腾如雷,在夜色中渐渐远去。
杨奇望着孔晟的背影,又望望化为一团灰烬的账册,心头微微有些感慨。他心里很清楚,孔晟此番网开一面,表明了他的态度,也是施恩于江南各级官员。但反过来说,谁又知道孔晟会不会留下相关证据,宋宁的这些账册谁又知道孔晟有没有抄写备份下来。
从今日开始,江南这些官员都有把柄落在了孔晟的手里,再也不敢抗拒孔晟的任何军政命令。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自然都好,可一旦再出现宋宁这种背后蠢蠢欲动的人,孔晟会做出怎样的事来,谁也无法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