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巨大的神像和摆在它面前的青烟袅袅的香炉,被那英武威严的形象,和热衷于意气之争和*、总挂着玩世不恭的轻浮笑容的阿波罗的真正面貌相去极远,惹得差点没当场笑出来,旋即一边欣赏着由巧匠们根据想象中太阳神工作的画面雕刻出的壁画,一边沿着规模宏大的神坛走,惊叹这围绕着中央神殿建的大小庙宇竟有十几个。
尽管此时是深夜,前来朝拜太阳神的并不多,但也能看出阿波罗在这一带所拥有的信徒极多。
太阳神不愧是炽热和辉煌的象征,为生命带来力量和光明的使者,作为被向往和明着给予的存在,要网罗崇拜和搜集信仰,无疑比人人皆想回避、意味着悲伤和黑暗的冥王要轻松得多。
阿多尼斯带了几分不以为然地想到这里,不由得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哈迪斯的神色,看不出半分波澜起伏,便心定了许多。
“陛下,”植物神谨慎地压低了声音,贴到哈迪斯耳畔道:“如果我在这里谈起太阳神的话,他会有所感应吗?”
哈迪斯淡定道:“不会。”
就算阿波罗碰巧选在这时注意此地信徒的心声,充其量也只能发现他们的存在,而无法越界地窥探冥神的思想的。
阿多尼斯于是放心调侃道:“那我可真要说,盲目崇信者太擅长将奥林匹斯诸神的形象美化了。若不务正业的他们有那贴着金箔的浮雕上所绘的百分之一的勤勉,世人要承受的灾厄便要少去许多,你也不必日日忙碌。”
哈迪斯不自觉地也扬了扬唇角,回应道:“他们有太多需要人族的幻想力去弥补的缺陷。”
如果换做是美貌绚丽得连阿芙洛狄特都心驰神往的冥后的话,工匠需要头疼的,恐怕就是要如何把这份美丽尽可能无损地呈现于他人眼前了。
被那双墨绿色的深瞳炯炯地盯着,阿多尼斯浑然不知他早已飘远的念头,只被这直戳要害的话给逗得笑了好几声,旋即善解人意道:“我已经看够阿波罗的了,现在你愿意带我去供奉着伟大的冥王陛下的神殿吗?”
哈迪斯:“毫无疑问。”
只是他们刚走到庙门口,一位愁眉不展的年轻人也要从外面回来,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猛地转了身,迟疑地叫住了他们:“非常抱歉,请问能打扰一下吗?”
虽说可以忽略掉他径直离去,从未真正与人类对话过的阿多尼斯已经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他能感觉出这具骨肉拥有的是一个十分纯净的灵魂,甚至还带了点微乎其微的神力,又正是感到新奇的时候,便静静地选择听下去了。
这个长相清秀,穿着打扮与普通神仆无异的青年尽管正处于心绪极其混乱的时刻,也仍被他冒昧留住的这两人的惊人美貌震得失语了一阵,勉强赶在阿多尼斯即将丧失耐性的时候,结结巴巴地继续说道:“我这有一桩无比令我烦恼,却不得不立即做出抉择的要事,若是能征询到来自局外人的最中肯的意见,那是再好不过了。”
意料之中的是,听了自己这冒昧之至的请求后,即便是神色较为柔和、也拥有更令人头晕目眩的美丽——他都不敢与其对视——的夫人也委婉地表示了拒绝:“既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那陌生人随意讲几句话,是绝无帮助的。”
“尊敬的夫人,可我自幼无亲无故,连父母究竟是谁、此时又在哪儿都不清楚,虽然幸运地被敬奉慈悲的天神的仆人抚养成人,事到如今,也没有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恐怕连一根微不足道的发丝都能轻易牵着毫无头绪的我走……”浑然不知自己面对的是更强悍可怕的存在,青年虽然听出这句话里的善意,可着实无计可施的他在含糊地解释几句后,苦笑道:“若是连微不足道的困局都能当做惊扰太阳神休憩的理由,拥有神圣职务的仆人便就连拦不住河水漫溢的堤岸都远远不如了。”
夫人?
植物神温柔得体的微笑登时出现了裂纹。
怎么说都应该是目前怀有“身孕”的哈迪斯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