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之城”的皇宫里,谈话仍在继续。
“和爸爸您作对的人,实在是太不幸了。”
“不幸的人其实是我。正因为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敌人就更不容许我成长,反而变本加厉地打击我。接下来,我和你说一下‘敌人’和‘朋友’。”
“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世界上充满了矛盾;每个人又彼此有着相同的特质,所以在矛盾的同时也有着一份和谐。彼此因矛盾而对立,即是敌人,但若有着共同利益的,便是朋友。敌人、朋友这种事情无关善恶,只关乎利益,也许你有一个道德高尚、舍己为人的死敌,也许你有一个以屠杀为乐的疯狂的好友。然而,为了你自身的利益而言,你必须搞清楚立场。就算敌人再怎么高尚,他也是你的敌人,你顶多给予尊敬,却别试图与之和谈;哪怕朋友再怎样罪恶滔天,当他为了你一怒杀人时,你也不可能不对他说声谢谢。”
“敌对与友好是最直观的两种关系,为了维护这种关系,任何人都可以不择手段,只不过我比他们要做得更出位一些。有的人日夜在背后中伤敌人、败坏敌人的名声,有的人却假公济私、用职务之便为朋友谋求利益。你能说这些行为是道德的吗?不是的,那是抱有深切感情才做得出的,与道德半点关系也没有。”
安尼吉尔点点头:“爸爸,我懂了。死灵生物的本性并不邪恶,只不过因为与人类敌对,所以人类才要对死灵生物辱骂、征讨,然而人类却把消灭死灵生物当做理所应当。人类最喜欢的就是给敌我双方打标签,我们就是邪恶的,他们就是正义的。”
“所以理会那些庸人之言是完全无意义的。另外,你不觉得你也很契合我刚刚说的那番话吗?你仿佛是站在死灵生物这一边,而不是站在人类那一边。别忘记你是个人类。”
“我当然不会忘记我的身份,只不过,在人类身份之前,我是一个黄昏人。哪怕黄昏帝国举国上下都是一群杀人狂,我也甘之如饴地与你们一起生活。”安尼吉尔笑笑,眼里闪着光。他又问:“爸爸,既然人类都是敌人,为什么你还要压抑自己的‘恶’?”
“我在寻找一条道路,一条不被命运左右的道路,也许死灵生物能够摆脱与人类对立的宿命——虽然这种尝试本就显得既多余又徒劳,连永恒大帝都不会赞同。这些天来我一直教你政治,你应该知道,当今的时代主题是和平与发展。在经济大陆化的今时今日,因跨国企业的出现,各国利益如野草根须般纠缠不清,开战只能是损人不利己,所以各国都尽量避免开战。而作为异类崛起的黄昏帝国也必须迎合时代主题,否则将是与世界为敌。实话说,成为世界公敌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我在树敌的同时也注意寻找盟友。你看,要是没有冥界与秾丽山庄,咱们早就灭亡了。”
“既然连我们也有盟友,也就是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公敌’?”
“是的。我刚才就已经说过,有敌人,自然有朋友,也许你还碰不到那个朋友,但不要灰心,他一定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期待着与你相逢。真正与世界为敌的只能是世界,从目前来看,还没有哪个位面能在这一项超越异界呢。”
(“谢谢夸奖!”薛多洋洋得意)
“敌人和朋友能够互相转化吗?因为有个成语叫‘化敌为友’嘛。我觉得您和薛多叔叔就像是这么一对。”
“当然可以。当敌人变为朋友,人们称之为‘投诚’;当朋友变为敌人,则是‘背叛’。我和薛多是在利益攸关的情况下被迫成为朋友,可一旦它能脱困,说不定就会杀了我。所以,某些人能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说什么傻话嘛!本大爷大人有大量,绝不杀宿主!”薛多急不可耐地叫道)
“另外,个体是无法违逆群体的意志的,这和之前我说过‘王者以国家为出发点制订决策’是相通的。我虽然是死灵王者,但只是众多死灵王者中的一员,在整个乾坤世界更没有话语权,而薛多也只是普通至极的先锋罢了。就算我们两个再怎么亲密,也无法阻止两个世界的彻底对立。”
“当今世上,谁最有话语权呢?”
“势力越大、实力越强,越有话语权。”
“澜沧龙王呢?”
“他不行。”
“扶桑剑豪呢?”
“也不行。不过,如果全世界超过半数的大神集结起来,那就有足够的话语权了。但说到底这也是无意义的愚蠢行为,因为大神是绝不可能原谅异界生物、并且与之和谈的。不,不只是大神,所有经历‘末日交锋’的冒险者与原住民都无法原谅,因为在那血红色的一天里,我们失去了太多太多。”
安尼吉尔似懂非懂。现在的他年纪还小,没有真正失去什么,所以他懵懂不明。清沂忍不住去抚摸孩子的脸。一旦经历了生离死别,这张纯洁无暇的脸上又会刻上怎样悲伤的纹路?
————————————————————————————————————
“你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