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大陆。
一行四人抵达港口,惠比寿便哼着古怪的小曲儿,施施然驱船离去。
“以神明之尊,他并不愿与我们同行,只不过苇船必须他来驾驭。而没有他的庇佑,我没有把握接应两位进入‘富士’。”花月林檎解释道。她可以解释,但她没必要解释得小心翼翼,毕竟清沂与刀兵无忌和她平级,三人之间无尊卑之分。这说明她还是和当初一样,安宁平静中带着点儿怯生生的味道,不像是合格的王者。
“日!你说话细声细气的,我受不了!”刀兵无忌骂道,瞪着三途姬。他看三途姬有鞠躬致歉的意思,赶紧伸手抓住对方肩膀:“别,别,别鞠躬!我求你了,我不习惯这一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这是日本人的礼仪,刀兵君,请你尊重它。”被抓住的花月林檎淡漠地回应刀兵无忌。
清沂感觉身上一冷。
刀兵无忌张着嘴,下意识地松开手指。花月林檎鞠躬,道:“非常抱歉。在日本,感恩与致歉都是很重要的礼仪,无论在什么年代,我们都不能将之忘却。现在请让我带两位参观一下。”
(“连致歉都这么软中带硬,不愧是死灵王者!”薛多鼓掌叫好。)
刀兵无忌看着前面那个娇小的背影,猛然回神就要作怒,清沂扯了他一把,摇头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咱们不怕惹事,但也别整天惹事。而且……我们没有当年那三个大神的实力。”
“但我们是中国人。”刀兵无忌笑了,笑容就像一汪火辣辣的红油。他嘿地一声大叫:“我问你,钓鱼-岛是哪个国家的?!”
(薛多拍拍清沂裤腿:“学着点儿,这才有点雄性的味道!”)
(“闭嘴,还嫌不够乱是吧?”清沂皱眉:“难怪这货整天只能打仗,因为他就是个和人家谈不拢的锤子!”)
花月林檎身子僵硬地转过身来,那双又黑又大的眸子宁定地注视着刀兵无忌,不掺杂一丝感情,看上去真有些幽幽的可怕。她道:“刀兵君,这里是《乾坤》,不是现实世界,我们能不能不讨论政治话题?”
刀兵无忌还真不秫对方的幽幽眼神,扭头笑道:“哈哈哈,六月你听听……刚才还把日本礼仪带进游戏里,一说到领土归属问题就想把国籍给撇清?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唦?对了,日本人喜欢道歉,首相老参拜靖国神社,咋不给我们道个歉?还有南京大屠杀——”
“刀兵君,我很欢迎你的不请自来,但你是为了羞辱我才来‘富士’的吗?”花月林檎沉着脸。她秀气的手指关节攥做一团,泛着瓷白。“这不是为客之道。如果你不喜欢日本,现在就给我回去吧。”
“嘿,老子我还就不回去了!我还得按那三个老革命走过的路线,走一趟红色之旅,再拍点录像照片什么的和中国玩家分享!喂,你听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吗?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那么,得罪了。”
花月林檎冷冷举起团扇,淡红色雾气从她袖管、领口飘出,就像沼泽上迷离却危险的毒瘴;刀兵无忌则笑嘻嘻地把手放在鬼头刀刀柄上,背后燃烧猛虎虚影弓起腰身、下一刻就要扑出伤人。两人之间有灵魂波长对撞、向外蔓延,在港口刮起蓝色的风,风中有着泼辣生猛的嗓音在唱国歌。
“够了。”
清沂从两人身边走过,波长对撞形成的涟漪在他的【灵魂力场】外进一步形变。随着他方位的相对改变,一条蓝色曲线光带于三人之间扭动,就像是一条被深海压力挤扁的水蛇,又像染了荧光剂在显微镜下搔首弄姿的变形虫。白骨暴君就这么丢下一句话:“我是来避难的,自然会安守本分。”
刀兵无忌切了一声,抱起双臂:“看在六月的面子上。”
“如此,自然最好。”花月林檎回身,以小碎步跟在白骨暴君身后。
清沂一句话同时提醒了两位王者。“福音”死灵保护制度终结,清沂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这才出国逃亡;而旁观的诸位死灵王者都有兔死狐悲之感,为照顾清沂面子,纷纷寄出邀请函,为清沂尽地主之谊。避难始终要低调为好,所以刀兵无忌不想为清沂惹来麻烦,而花月林檎也不得不将愤怒压抑在心里。
不过清沂也承认,刀兵无忌的话很对。《乾坤》不是单机游戏,并不是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而更像是现实世界的倒影,因此现实世界里的各种恩怨情仇都会带进《乾坤》。德国人与犹太人,伊拉克人和巴基斯坦人,中国、韩国和日本人,白人与黑人……这就是现实世界天然的对立阵营。无法在现实宣泄的仇恨需要渠道,因此《乾坤》每日都有数之不尽的P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