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姑妄言 月轮剑

此刻，那一脸肃穆，凝立不动的白衣强人，听了这些言语，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虽然面色依旧沉如石刻，但是眼中却是闪过一丝不耐之色。

而这一切，都被抬起头来，凝视前方的青天大道看了个正着。

青天大道低下头去，嘴角微微翘起，别人只能看到他一头夹带蓝意的头发。低垂着头颅良久不动，然后忽然抬头，朝前方那白衣人轻声一笑，突然出声说道：

“明月楼，你如今得月轮剑，更是修成月轮极光剑诀，本是可喜可贺。只不过——”

东海青天大道这一开口，顿时间，在场其余九强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或是凝神，或是故作无意，都在等待下文。

此来祝融府之十一人，来自天南地北。这些人等，修炼的法门正邪两道都有，本是风牛马不相及。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在月前便已经接到了飞剑传书，被邀约作为助力。

或是应司马中原的征召，或是受萧沉水嘱托，一直在峨眉左右潜伏，蓄势待发。

虽然萧沉水与司马中原之争，乃是峨眉内战。但是，谁都怕对方在均势的情况下突然出奇兵。这些强人，可能不会有用到的机会，但是，作为战略性武器，即便是摆设，也是一种震慑！

这不，十万神魔围蜀山，那妙一口中公布的战绩奖励，令这两人所布的后手都派上了用场。

这十一人中，有几人还有小小的仇怨，不过在这种回报人情的关键时候，为了顾全大局，还是都能忍下的。

虽然都是极天级别的强人，但是这中间还有质的区别，那便是真与伪两个字。

在现今游戏阶段，只有达到传说金丹境界的，便是货真价实的极天强人。而精妙级金丹者，便要在极天之前冠以伪字。

这十一人虽然都是强大之极，但是其中当得上真正极天强人的，只有青天大道，与那白衣明月楼。

青天大道在东海一役中被那歧路歌破关击退，后来又亲眼目睹那破开万顷海，纵贯几千里的青色如歌剑意，自然知道自己要再度面对的这峨眉首席有多凶悍。

当他看到那深居漠北的白衣明月楼虽然看似沉稳不动如山岳，但是对于众人轻敌之言有赞同之意时，便忍不住开口了。

明月楼本习惯于独来独往，只因昔日与司马中原有旧，顾念旧情，这才前来相助。虽然那峨眉首席在中州传言中很是具有传奇色彩，被宣扬得神乎其神。但是在这强人眼中，却是有些夸大其词了。极天强人，只要不成元婴，便无须太过忌惮。召集这么多人应对，有些大材小用。特别是自己这人情之珍贵，那司马中原难道不知，就这般的滥用了，却是有些小瞧了他明月楼！

心中多少有些纠结，加上给这些汇聚一起的强人示威，故此，他一入祝融府，便拔剑斩出那如极光般的剑虹，既震慑那些通行的玩家，又立威于同来者之前，显示出自己强大的话语权。

果然，那一剑之威，已然令这些来自四海五湖的各方强人准确的掂量出轻重。故此，虽然名气不大，但隐隐之间，在这十一人中，他与一直沉默的青天大道占据了主导地位。

拳头大的，声音响。自古皆然。

直到这第三天都要过去了，青天大道这才开口，两人之间，尚是首次发生交集。

“怎么说？”

明月楼扬起头来，目光亦如他掌中那道细细的白色芒光般锐利。

顿了顿，青天大道便说出一番惊心动魄的话来：

“月轮剑，配合月轮极光剑诀，诚然，威力莫测，在极天最强的几人当中，能占据一席之地。但是，我们要面对那人，虽然也只是位列极天，并没有成就元婴，但是，在极天当中，却是无敌的！”

话音一落，顿时寂静无声。然后，是倒吸冷气的瞠目结舌。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尤其是在顶级强者之间，更是如此。但谁能想得到，这青天大道竟然会对那峨眉首席如此推崇！

“无敌？这话大了吧？”

明月楼的目光更加的锐利了，掌中那细小如线的白色芒光骤然一亮。虽然没有发出那如宏大幕布般的剑光，但是亦是显出其心情激荡。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应付其人那一剑。”

对于明月楼那比剑芒更利的目光无视，青天大道此刻却是低下头去，缓缓说道。

“传言中，众人只知道其人三箭之威，却不知我后来曾亲眼目睹那一道如歌剑意。在那浩浩碧波之上，那一道剑意绝生机，破万顷海，虽然目标只是一人，但我毫不怀疑，纵有万千人相抗，大概也只能是伏尸千里、血流成海！”

“伏尸千里？血流成海？”

听着青天大道的话，刚开始明月楼还没反应过来。等他说完，停了片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刚才听到什么。在心中略略咀嚼了一下这两个词，神态清俊不羁的白衣俊朗强人便笑了起来，不以为然的说道：

“白玉京五大楼主之一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会有虚言。不过会不会是有些高估了那厮？”

明月楼淡声说道，话音一样的沙哑平稳，面对青天大道，说话的腔调跟面对那些寻常玩家没什么两样。

“何况，如今玩家不成元婴，法力还不值一提。既便有时动怒，最多也不过流血千步，何尝能伏尸千里？”

听了明月楼的话，青天大道一时也不回答。这时候他那双晶润有光的眸子，忽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彷佛洞明一切的眼神盯着明月楼与其他人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便慢慢咧开嘴笑了起来：

“唔……也许，也许。我也只不过随口说说。”

无论这些人如何想法，青天大道警醒他们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至于这些人是继续轻敌，还是谨慎起来，这就不关青天大道的事了。或许，峨眉首席那骇人之极的一剑，也不是能轻易施展的吧。但就算没有那一剑，那歧路歌又岂是好对付的。否则那萧沉水与司马中原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他放目远眺，但见石桥之上绽放的七彩光晕仿似玉带，环绕着石桥外地苍穹，瑰丽不可方物。由虚空直下，隐隐可见下方亦有山川耸立，大河奔流，苍莽原野之上草木葱郁。

很不错的一处洞天，不知会埋葬几人。青天大道如是想到。

当江上柳来到那地宫入口通道时，四明融火地灰蒙蒙的天上，正燃烧着一轮血日，就如同一枚巨大的赤眼，透过涌动的云雾俯瞰世间，倾泻下无尽炙热的光芒。整个天地间都是为薄雾蒸腾，万缕红光划破天际，映红了半边天。

这一回，已经不知是江上柳第几次看到这血一样的虹光。红霞流天之时，他彷佛能闻到空气中一丝膻鼻的腥气。

往日热闹至极的地带，如今已经看不到几个身影，更添了几分暮霭霭的死气。

昂首而入，主殿是一方圆足有几里的地下广场，每隔十多丈远都有一个三丈余高的柱子，柱子上雕刻着盘绕的龙纹，龙口正汇聚到石柱的顶端，喷出熊熊之火，把这里照的通明，并不象想象的那么黑暗。再向远一点望去，沟通天堑的石桥那里黑漆漆的，如巨兽之口，让人望之有森然之意。

飞身上了岿然耸立的森红石道，脚下正腾腾冒着白色的热烟；道两边，那排列着两列巨大的石柱。因为笼罩在血色火光中，这些突兀厚重的巨石柱已看不清它们的本来颜色。昏暗的红光中，这些石柱就如同一个个浑身淌血的巨人，在赤红的暗影中对道中的江上柳冷冷注目。

再一次踏上这样的奇诡秘境，看着这些血色光辉中的石柱火路，江上柳心中不由自主闪过一丝异样心情。

前方虽有阻碍，但自己目标已然确定，就如同正行走在万丈高崖之上，身后已没有退路。念及此处，江上柳吸了吸气，重又大踏步朝前走去。

因为青天大道一席话，本来有些肆意畅笑交谈的诸人沉默了许多。

虽然多半强强人心中不以为然，但是也不好驳了青天大道的颜面。这东海大佬虽然是孤身入中州，但是凭其一人，也足以傲啸天地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