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望着马肃。
他指了指案几上的竹简:“你自己看看吧。”
我展开了竹策,找到了结局部分的内容。
白起因与秦王的战略意见不同而被疏远,多次托病决绝上阵,与朝中大臣关系失和,秦王赐剑令其自尽。
“武安君引剑将自刭,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遂自杀。”
我跳过了几片竹子,翻到了最后。
王翦作为主将灭掉了燕、赵、楚三国,儿子王贲灭掉了魏、齐两国,父子均是秦国重臣,嬴政及胡亥都极为敬重。而孙子王离与章邯一起与陈胜、吴广作战,最后……被项羽俘虏,然后……他死了。
我将竹简放回到案几之上,叹了口气,低声唤道:“爷爷。”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想告诉我……功高盖世的武将,是没有好下场的?”我虽然很肯定,但却依然用了疑问的语气来询问他。
马肃摇头:“王翦本人的下场还是不错的。”
“呃?”被否定了的我挠了挠脸颊,说道,“的确算是善终吧,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功高盖世的武将,若是不及时采取自保之道,便很难活下去。”
我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喃喃道:“这个道理……我上辈子就知道了。”
马肃静静地坐着,一脸的严肃。
我也忍不住挺直了腰板,皱着眉头问道:“爷爷的意思是,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他终于露出了意思笑容,却极其苦涩:“你先后被发配到朔方、辽东,如今更是直接被踢出了大汉,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我揉了揉鼻子,也是苦笑:“我虽然有些功劳,但还称不上功高盖世吧?”
皇甫嵩、卢植等名将尚处于鼎盛时期,我这点小小的功劳又算得了什么?
“弱冠之年而至两千石、五千户,几乎封无可封,”他微微摇着头,“更重要的是,你的手上,始终掌握着一支精锐部队,这对于朝廷来说……难道还不是威胁?”
“好吧,”我点头承认,“我确实算是个不安因素。”
“所以呢,你在西域便必须收敛一些,”他给我出谋划策,“或许……解散部队更能消除朝廷的疑虑。”
我再一次发出苦笑:解散部队?
这一万两千人的精锐骑兵,我能舍得解散?!
笑话!
“解散部队的话,爷爷就不必再说了,”我对着老爷子说道,“我不会去做的。”
马肃重重叹了口气:“痴迷武力,你迟早会因此遭受大罪的。”
我不置可否。
“唉,我没什么说的了。”他拍了拍案上的竹简,从坐席上站起,右拳轻轻捶了捶腰部——我清楚地听到他的腰部发出了一阵“噼噼啪啪”的清脆响声。
我急忙跟着站起,轻轻将他扶住。
“超儿,你是哪一年生的?”他扭头看我。
“熹平五年,七月十四。”
他点了点头:“今年就算十九了吧。”
“是。”
“你有自己的事业,整年都在东南西北地忙碌,很少有机会回家。”他说道,“而我年岁越老,精力也愈发不济,想来也没多长时间了吧。”
我默然无语,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老头子挺直了要背,笑道:“我想……过几天,给你办个加冠礼,好不好?”
我微微一怔,而后重重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