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家并未主动声张要嫁孙女的事,但这天谢府门前人头攒动,足有数百人围观,来谢府送贺礼的人并不比去沈府的少。
谢家这天并未张灯挂彩,只是一大早便将府门打开,等候迎亲队伍的到来。
沈溪此番虽为纳妾,但行的却是正统的三书六礼,毕竟谢恒奴是谢府的千金大小姐,并非普通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要娶进门,要依足礼数,算是给足谢迁的面子。
但因婚事准备仓促,在三书六礼的基础上,一切从简。
所谓三书,即订亲的聘书、过大礼的礼书和迎亲时的迎书。有此三书,方可到官府报籍,妾侍正式从娘家户籍,转到夫家户籍下。
在明朝,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妻子是一家主母,而妾侍则是男主人的附庸,不过妻妾的子女都拥有祖产的分配权,只是嫡子的权力更大。
当然,虽然《大明律》和《大明令》上规定妾侍子女同样有财产分配权,但实际操作中,大部分是按照宗族礼法来执行,大多数家族并没有予以妾侍及其子女的分配权,甚至在男主人死后,没有子女的妾侍会被赶出家门,甚至被变卖。
大明是法治之邦,但大多数时候都不是按照朝廷法度来行事,私刑遍地,潜规则无处不寻,很多时候连杀人放火都可以靠宗族礼法来解决,而并不需要通过官府。
六礼,通常是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四月初三这天,已进行到了最后一步,沈家迎亲的同时,把迎书送上,婚事就此结成,谢恒奴成为沈家的一份子。
“……听说没有,这次谢阁老家出嫁的长孙女,那可是阁老的心头肉。谢小姐芳龄十五,生的那叫一个貌美如花。”
“可不是,但迎亲的这位来头也不小,己未年的状元郎,这才三年,就是正三品的大官。之前还给太子当讲官,经常进宫面圣。”
“就是三年前轰动京城的沈状元?”
“就是就是……这次谢阁老把孙女嫁过去是做妾,听说沈状元家里已经有一妻一妾,儿子都有了。”
“那谢阁老可真开明,孙女嫁过去,那不是吃苦受罪?沈家又不是什么豪门望族,过去指不定还要做粗活累活呢……”
谢府外面的议论很多很杂。
大明百姓喜欢凑热闹是出了名的,谢阁老嫁孙女这么大的场面,他们岂能不来凑上一嘴?把自己所知道的,跟别人进行交流,一个八卦就变成两个,一个谣言就变成两个谣言,然后大事小情迅速传遍街坊四邻,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本来沈溪不用亲自前来迎亲,毕竟只是迎娶小妾,他这个新郎官只需要在家里等着即可,但为了表示对谢家人的尊重,还有对谢恒奴的怜爱,他还是选择了亲自前往,而且第一次骑上高头大马。
沈溪上战场多次,可对于骑马依然一窍不通。
此番为了显示他这个新郎官的英姿,不得不骑坐在由朱起牵着的、走得慢悠悠的马背上,沈溪努力稳定自己的身体,双腿夹得紧紧的,等走到半路腿都快麻木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早知道坐马车就好了……”
沈溪提醒自己要放松,可被那么多人瞧着和议论,说心里不慌张那是骗人的,本来就不会骑马,非要逞强。
不过好在路途不长,终于到了谢府门前,沈溪从马背上跳下来,需要朱起搀扶才能站稳。
“老爷,您小心些。”
朱起看起来是个淳朴的庄稼汉,但却是山贼出身,眼力劲儿出奇地好。
沈溪勉强站定,往谢府门前看去,谢迁不在,出来迎接他的是谢恒奴的二叔……他的学生谢丕。
“先生,恭候多时了。”
谢丕笑着迎了过来,向沈溪行礼。
按照辈分来说,沈溪迎娶谢恒奴之后,跟谢恒奴是同辈,成为了谢丕的晚辈,但在“天地君亲师”的排序中,沈溪跟谢丕并无直接的血缘关系,还是谢丕的“师”,这涉及到不敬的问题,谢丕在礼数上不敢有任何怠慢。
“客气了。”
沈溪回了礼,问道,“阁老可在?”
谢丕无奈摇头:“家父这两日忙于政务,并未回府。”
沈溪心想,你谢大学士对家人何其刻薄,居然连孙女大婚也不出现,难道工作真的那么重要?
正说话间,谢府门口的鞭炮声“噼噼啪啪”响起,妆扮一新的大门处,三姑六婆把一身红妆、蒙着红盖头穿着绣花鞋的谢恒奴背了出来。
“恭喜恭喜,状元郎!大登科后小登科!”
很多人过来恭贺谢大学士嫁孙女,如今谢迁没露面,他们就把恭贺的目标放在沈溪身上,过来自报家门恭贺新婚大喜的人连绵不绝。
等沈溪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谢丕恭敬行礼:“先生,恭送回府。”
沈溪道:“我三日后便要动身南下,两日后送君儿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