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亲自登门谢罪,奈何青岚无法出宫,所以才一大早请绯烟前往长宁宫,惊扰娘娘凤驾,是青岚的不对。”慕容青岚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皇后听罢挥了挥手,云淡风轻道:“无妨。”
她一向随意,不会计较这些虚礼。
“青岚想亲自出宫一趟,向薰浅郡主赔个不是,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成全青岚的一片心意?”慕容青岚昨日的嚣张此时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全的礼仪、谦恭的态度。
皇后嘴角向上一扬,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慕容青岚,过了好些时候,才笑着说:“本宫以为,青岚公主要出宫,不过就是张人皮面具的事情,何需过问本宫?”
慕容青岚一听,脸上得体的浅笑有些挂不住了,她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这般直接!
她以人皮面具易容成叶薰浅的模样去浅阁盗走雕云玉牌这件事情,因为昨日和叶薰浅大打出手而弄得人尽皆知,不过,她慕容青岚向来敢作敢当,于是扬起嘴角,半是娇俏半是认真地回答:“同样的办法,用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这个答案,皇后觉得还算满意,这位青岚公主,的确与众不同。
“青岚公主倒是有自知之明!”皇后直言,事实的确如此,慕容青岚能够用人皮面具混进贤王府,可不代表能用人皮面具混出月仙阁,否则,还真当她这个皇后是摆设的?
“那么皇后娘娘的答案是?”慕容青岚旁敲侧击,这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大齐后宫,妃嫔如云,谁都可以得罪,除了皇后之外!
李嬷嬷伸出手,将皇后扶起,主仆二人缓缓前行,在经过慕容青岚身畔时停下了脚步,只见皇后略加思考,随后说道:“青岚公主怕是要失望了……”
“什么?”慕容青岚只听到了皇后的前半句话便激动得脱口而出,在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后方才收起自己惊诧的神情,“恕青岚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皇后知道慕容青岚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自己不同意解除她的禁足令,难得解释一句,“本宫的意思是,青岚公主此刻出宫,见不到浅浅。”
“为什么?”红锦着身的慕容青岚尾音一扬,不解地问,脑海中闪过了上百种见不到叶薰浅的可能性,叶薰浅不肯见她没有关系,她可以以拜访云侧妃的名义前往贤王府,不愁见不到叶薰浅!
“因为浅浅不在贤王府。”
慕容青岚能想到的事情,皇后焉能想不到?
“那她在哪儿?”慕容青岚并不自作聪明胡乱猜测,只因她知道,皇后口中的消息要比她自己乱猜的靠谱很多!
“青岚公主连浅浅在哪儿都不清楚,即使是出宫了,也无法见到她,又何谈谢罪?”皇后话锋犀利,一如往昔。
慕容青岚手背抵着下巴,略加思考,少顷,她目露疑惑,向皇后求证一般问道:“难道说薰浅郡主在祁王府?”
“花蜘蛛的毒性如何,恐怕没有人比青岚公主更加熟悉了,诚如青岚公主所言,浅浅在祁王府静养。”皇后倒是没有避讳,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慕容青岚。
“她……怎么可以……”慕容青岚惊了惊,似乎有些难以消化这个消息,喃喃自语。
话未说完,始知失言,只听皇后的话在空气中乍然而起,“怎么不可以?浅浅和小祁有婚约在身,在祁王府小住并无不妥。”
皇后的话,恰似抚尺一下,惊醒梦中之人,慕容青岚快速将自己前一秒钟的失态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多谢娘娘相告,青岚心意不变。”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劝你。”皇后手腕一翻,那华贵非凡的金丝凤袍在空中扬起一道迤逦的弧度,她径直向门外走去,跨过门槛时,才对守门的侍卫交代了一声,“青岚公主稍后出宫,本宫准了。”
侍卫们双手持剑,颔首,不语,一系列动作仅在一瞬之间,齐声道:“恭送皇后娘娘。”
慕容青岚站在月仙阁正厅之中,目视着皇后离开的身影,直至那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公主,接下来要怎么做?”绯烟适时上前提醒,慕容青岚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一个不大不小的力道牵扯着,才回神,思考着自己从皇后口中听到的消息,须臾,她朝绯烟招了招手,“替我准备一下,我要去祁王府。”
“公主……”绯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似是对慕容青岚这般决定感到非常困惑。
“绯烟,你没有听错,本公主就是要去祁王府!”
慕容青岚眼里写满的坚定,宛若万钧磐石,屹立荒漠,千年风雨,无可转移!
“可万一祁世子或是薰浅郡主不见您……”绯烟有些担心地说,她瞅了瞅慕容青岚手腕以及脖子上的伤,心中不由得为慕容青岚感到不平,众人只知薰浅郡主因公主而中毒,却忘了公主的脖子、手腕皆为薰浅郡主所伤!
“那我便站在祁王府门口,直到他们见我为止!”
绯烟神色骤然一凛,公主的话语透着无可回转的坚持,索性也不再劝说什么,可这日头……也不知道公主受不受得住……
“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便是,其余的不必管。”慕容青岚一向很有主见,决定了的事情很难再改变,绯烟深知这一点,遂点了点头,转身进入卧室去准备。
此时,大齐皇宫,骄阳似火,日头正盛。
此刻,祁王府中,清莲小筑,一片沁凉。
叶薰浅醒了,只是比起平日里的红润光泽,此时脸色略显苍白,祁玥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件窄绣湖蓝色湘裙,亲自为她穿上,知道心爱之人平日好动,所以才让软云阁的云娘将衣裳的广绣改成了窄绣,袖口采用了木耳边设计,同时绣以精致花纹,华丽而不失俏皮可爱。
“祁玥,我睡了多久了?”
叶薰浅伸出手,很配合地穿上衣裳,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阳光正烈,有些分不清时辰。
“也没多久,不到十二个时辰。”祁玥一边为叶薰浅扣上纽扣,一边回答,从昨天下午开始,到今天早上,不满一天一夜,算不得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叶薰浅一惊,出声问道。
“辰时。”
祁玥有问必答,叶薰浅听罢轻轻阖上双眼,似是在计算着自己睡了多少个时辰,等祁玥为她将所有纽扣都扣好的时候,她方才睁开眼睛,“都睡了那么久了,你怎么不叫我?”
“薰浅,你身子虚,要静养。”祁玥的手轻放在叶薰浅双肩之上,一字一句,紧接着从琉璃手中取过那碗乌鸡栗子滋补汤,用勺子轻轻搅拌了几下,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试了下温度,发现正好合适,才递到叶薰浅嘴边,女子皱了皱眉,似乎对补汤一类的东西十分敏感,祁玥见状柔声哄道:“你一天一夜都没吃过东西,先吃点垫着。”
“听话,不要辜负了姑姑一番心意。”祁玥了解叶薰浅的性子,委婉无比地告诉她这汤是皇后送的……
叶薰浅这才张口,任由着祁玥喂了几口,而后直接拿过碗,直接将整碗补汤全部吞入腹中。
“祁玥,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是生病了吗?”叶薰浅伸出手,贴在祁玥额头上,关切地问道。
祁玥摇了摇头,怕她担心,于是握住了她的手,“没有,本世子才不像你这个不懂照顾自己的女人呢!”
“我哪里不懂照顾自己了?”某人习惯性地和祁玥唱反调,结果话一说完就后悔了,她缩了缩脑袋,既心虚又别扭地看着祁玥。
“怎么不继续说了?”祁玥薄唇轻启,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心爱之人,反问道。
叶薰浅这才伸出手,握住了祁玥的右手,在手中把玩着,然后耷着脑袋,底气不足道:“我……我错了……”
“哪里错了?”祁玥缓缓地摇了摇头,宠溺地问。
“我该时时提防着慕容青岚的,不该为了查看盒子里的生死签而疏忽了自己……”叶薰浅耷着脑袋,瞅着祁玥,声音低低的。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遭到暗算?
追根究底,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过在乎生死签……
一个人一旦有了自己在乎的东西,那么他便有了软肋……一如叶薰浅,一如祁玥。
祁玥伸出手,圈住叶薰浅的腰身,知道她心里在懊悔在自责,却依旧继续问道:“还有呢?”
叶薰浅看向窗外,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蛋,半晌才回答,“祁玥,我保证,除了生死签之外,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了……”
祁玥无奈地笑着,他的薰浅就是有一种本事,能够轻而易举地瓦解他的防线,让他不忍心凶她!
“不够。”男子任性地摇头,似乎对女子的答案很不满。
“哼,怎么不够了?”叶薰浅到底也是有脾气的,装乖宝宝认错不管用,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祁玥眉心一拧,凝视着心爱之人清丽的容颜,句句清晰,“把‘除了生死签之外’这句去掉就够了。”
叶薰浅回顾起自己的前一句话,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后怨念无比地瞅着他,祁玥真是太讨厌了,她才不要承认呢!要不然这个欠扁的男人会得意忘形!
“祁玥,你真是太贪心了!”叶薰浅无比任性地吐槽,想起了自己昨日的遭遇,瞪着祁玥,腮帮鼓鼓感到模样煞是惹人怜爱,过了好一会儿,祁玥实在是被她这表情挠得心里痒痒的,出声问道:“薰浅,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都受伤了,你还嫌不够,若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被那什么破虫蛰呢!”叶薰浅撅着嘴,十分不满地说。
祁玥听罢搂住了她,接着亲了亲她的睫毛,黑眸里写满了爱恋,“薰浅,谢谢你在解药与我之间,选择了我。”
慕容青岚用她的命威胁她的事情,他同样知道,那一刻,她选择了他。
原来,她爱他,纵使她从未说过……
“祁玥,你少臭美了,我只不过是觉得答应了慕容青岚的条件,显得我好没骨气……”叶薰浅眼角向上一斜,为自己昨日在御花园的所作所为寻找解释,不待她说完,整个人便落入了男子如江如海般的博大的怀抱里,他搂着她,在她略显苍白的唇上落下无数温柔的吻。
他的薰浅在说谎,她明明是在乎他的、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胜于在乎她的生命,却偏偏不承认,这个别扭的小性子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恰在两人你侬我侬之际,碎玉跑了进来,没想到竟会看到如此缱绻瑰丽的一幕,女子偎在男子有力的臂弯上,红酥手绕颈,吻得缠绵、吻得炽烈……仿佛要吻到天荒地老……
碎玉霎时间闹了个大红脸,她十四岁的人生中,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祁王府中度过的,过去,祁玥性子寡淡清冷,身边没有红粉知己,平日里能够和他接触最多的也就青裳和夏鸢,此等画面自然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叶薰浅睁开一道眼缝,恰好瞧见了站在门口满脸通红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碎玉,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祁玥,男子依依不舍地放开心爱之人,凝视着那饱满的红唇,眼里闪动着两簇火苗,颇有一番想要继续的想法。
“碎玉,青裳没告诉过你们,看见本世子和薰浅在亲热,要回避吗?”祁玥难得对一脸懵懂无知的侍女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美如冠玉的容颜闪现一丝恼意。
真是的!若不是这多事的侍女跑出来,薰浅肯定不会拒绝他继续的……
某世子如是想着,叶薰浅听懂了他的话,俏颜一红,心中暗骂祁玥不要脸,竟然和侍女说这些,真是丢死人了!
凉风拂过,驱散女子脸上所冒出的腾腾热气,也吹灭了男子眼眸中跳跃的重重欲火,须臾,叶薰浅见门口处站着的侍女一动不动,愣在了原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以手为扇,给自己的双颊扇风,而后打量着碎玉那红彤彤的小脸蛋,戏谑道:“碎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
碎玉瞬间低了脑袋,两只手握在了一块儿,不知该如何回答,须臾,她缓缓抬起头,但见叶薰浅笑意盈盈道:“祁玥,你这侍女还真是……唔……被小狗舔了嘴巴的人又不是她,她脸红什么呀!”
祁玥、碎玉,“……”
话说谁是小狗啊?
“就算要脸红,也应该是我才对!”叶薰浅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喃喃自语道。
碎玉听到叶薰浅的话,只觉头顶一片乌鸦匆匆飞过,掉了一地的乌鸦毛!
祁玥悄悄地瞅着她脸色,莹润如玉,光滑白皙,哪里还有在他怀里时的那份如花热情?
他固执而霸道地将她拉入怀中,手轻放在她腰间,叶薰浅很喜欢这个姿势,他总是喜欢这般抱着她,此刻,从她的角度看他的眼睛,总能看到那深邃的黑眸里所潜藏的爱恋与深情。
这样的眸光,让她的心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种被他宠爱的错觉……
“碎玉,有事吗?”祁玥到底是理智的,不过一会儿,便从方才的滟滟春色中回魂,此刻他冷若冰雪的脸上,只有严谨与认真,与方才的那个他截然不同。
叶薰浅知道,这才是祁玥,才是这个男人的本色!
碎玉的名字被祁玥念到,她猛然抬起头,这才想到了自己来到书房的目的。
“回世子的话,青岚公主求见。”碎玉言简意赅地回答,直接说重点。
叶薰浅听到“青岚公主”这四个字,毛都快炸开了,眸光渐冷,看着碎玉问道:“她来做什么?”
慕容青岚还真是好精神,还不到一天时间,就又跑上门来了,叶薰浅想到这,不由得更加怨起祁玥来了,肯定是为了见他!
“祁玥,你还真是讨女人喜欢!”叶薰浅咬牙切齿地说,随手从几案上的碟子里拿起几颗核桃仁,丢人嘴里嘎吱脆,俨然就是把这核桃仁当成了祁玥咬!
祁玥听出了心爱之人语气中的不满,他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宠溺笑言道:“薰浅,你也是女人,你的意思是我讨你喜欢吗?”
叶薰浅,“……”
碎玉掩嘴偷笑,从前的世子寡淡无情,自从遇见了郡主后,世子整个人都好像有了几分人情味,连她泡错茶都没罚俸……郡主果然是祁王府所有下人的福星!
“碎玉,青岚公主还说了些什么?”祁玥冷静一问,慕容青岚在这个时候来,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