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出事是在安来高考完的那个夏天。接二连三的事故打得安来发懵,似乎前十七年的生活都如梦一般。美好,但是虚幻。
她尚未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惨剧中回神,就开始在沈家战战兢兢寄人篱下的生活。自从住进沈家,她能渐渐感觉出除开沈豫章以外的沈家人对待她的不同。也慢慢明白人走茶凉的世故。
林洛是沈夫人一个女朋友的女儿,两家亦是早有往来。因着沈豫章的缘故,安来也早就认识了这位林小姐。只是两人打小便合不来,单是她们之间有个沈豫章的原因,还因为林洛的生活哲学。
林洛的母亲是一位相当强势的女人,林洛被夫妻俩从小娇养,似乎在她的潜意识里植入了“她的逻辑就是世界的准则”这样的意识。以至于性格相当不讨喜。
每次林洛见到安来都少不了冷嘲热讽,安来住进沈家后更甚。
“你还真好意思住在这里?呆在豫章身边?以前你还有个好爸爸,现在你有什么?就凭这一张脸就想赖豫章一辈子吗?你能给他什么,给沈家什么?要是我可不好意思整天天装可怜博同情。”
一开始的时候沈家父母还会呵斥她两句,可是后见她依然故我。沈妈妈私下找到安来安抚:“来来你别往心里去,林洛自小被惯坏了,谁也奈何不了她,你就让点她。”
安来能怎么说?她一个失怙的女孩儿还得继续寻求沈家的庇护,自然表示不和林洛计较。
谁又记得她安来也是从小被爸爸宠着长大的。
沈家出事后,林洛又和安来说:“你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呢,自家毁了不算,还要把晦气带到沈家,你也想把沈家还得家破人亡么?自己命薄就不要留着祸害别家了。”
安来多少已经练就了免疫林洛的毒舌,也没对她多加理会。沈沈爸爸当时也是听到这话的,也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她能说什么?
只是转天沈爸爸老泪纵横地求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他说沈家的生意是如何大厦将倾。他说他是如何一步步将沈家扶到如今的规模。他说他对不起安父的信任。最重要的,他说,有人愿意扶危济困,但是条件是她,这个被安父托付给他的女孩儿。
安来当时只问了一句:“章鱼哥哥知道这些事情吗?”
沈爸爸答沉默不语。
一瞬间安来觉得沈豫章知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事已至此,安来替爸爸不值,他信任和扶持了一辈子的老友就是如此在他尸骨未寒之时迫他唯一的女儿去做一个男人的玩物。
安来说:“我去。”她甚至没问,提出要她的那个男人是谁?
这个决定一半出于冲动之下的意气用事,一半出于无依无靠的无奈。
就算她不答应,安来也毫不怀疑沈家会直接打包将她送人。就算这一回躲过了,下一次呢?为了补沈家的窟窿,她照样会被换出去。
安来离开沈家时,什么也没带。出于任何东西,她都觉得肮脏冰冷。
一辆法拉利的红色小跑停在沈家的大门前,车门打开,一身白色西装的袁青举捧着一捧百合走到安来面前。他笑道:“小丫头,好久不见。”
安来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人会是袁青举。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她又自嘲地笑笑,时至而今,是谁还重要吗?
接过男人手中的百合花束,径直向车们走去:“走吧。”
袁青举快步向前,赶在安来前面为她开了车门让她坐进去。回头站在门口的沈家人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身扬扬手中的车钥匙,没再说什么话。
安来跟袁青举去了邺山别墅,并未回袁家大宅。意料之中的事情,她这么一个被当做礼物换过来的女人怎么有资格登堂入室。
不过……安来看着眼前崭新的似乎还能闻到漆味的大宅院,也不得不赞一声袁青举大手笔。这么大一栋房子还圈养一个女人,财大气粗地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宅子里有一个面目和善的管家赫伯,实际上待安来也不错。另配了红案白案大厨各一个另数个小工以及仆从花匠若干。人挺多,不过主人却袁青举一个。
安来摇摇头,就算是安家最鼎盛时也没有如此奢靡过。
“赫伯先带你去休息,晚餐还得有一会儿。”袁青举对安来说。
她被赫伯带到自己的房间时,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那房间的布置分明是主卧。
“这是我的房间?”
“是的,安小姐。不打扰您休息了,晚饭好了我会上来叫您的。”
晚餐很丰盛,安来却无心于此。天色渐晚,她看着窗外暮色四合,开始坐立不安。
“不合口味?”袁青举见状搁下筷子,道:“走,带你去转转。一会儿饿了再让厨房做夜宵。”
袁青举便带她在周围闲逛,安来亦步亦趋地跟着。
袁青举见她不怎么言语,停下来握住她的手:“别怕,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
安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把手从那干燥温热的大手中抽出来,胳膊上却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战栗的鸡皮疙瘩。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厨房准备了桂花汤圆当夜宵。吃完袁青举送安来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