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6岁,也就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强生没有户口,算是个黑户,所以没有可报名的学校,并且他也不愿意进学校,自小养成离群索居的孤僻性格,还有那只连笔都没法握住的右手,成了他内心的痛,他曾经很多次把自己关在厕所里,握着一把剪刀想把那根细细的小胳膊剪掉,当冰凉锋利的刀刃触到皮肤的时候,作为一个孩子他还是退缩了,于是,那些回荡在大院儿里的笑声就在耳边更加的响亮……
爷爷发现了孙子的这种情绪,于是把他搂在怀里,耐心地讲了许多伟大人物的故事,那些能够忍辱负重,自强不息的故事,伴随着爷爷慈祥的声音灌输进他的心里,强生不愿意让爷爷失望,于是点了头。
“好喽,强生要上学喽!”爷爷高兴地把他举过了头顶,转了几个圈儿才高兴地放下,然后把他放下,这时候,一个爷爷的同事来喊他,说学校那边有电话来,有一个学校愿意接收这个残疾的孩子。
强生记得,爷爷那天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一蹦老高,连忙抱着他跑到门口传达室去接电话,他把强生放在门岗边的椅子上,转身去接电话,再转过身的时候,强生不见了……
那是两个人贩子,骑着摩托车就从研究院的大门前路过,保安正在给爷爷交代外线电话怎么接,他的身体也刚好背对外面,同时挡住了爷爷的视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就把他抱了起来,捂着嘴回到摩托车上,转眼,就这么消失了……
等他们把强生带回自己住的废旧厂房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孩子有一条胳膊是残疾的。
“我说,你也不看清楚,抱个这么个拐子回来,能卖得出去吗?”刀条脸的那个男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抱怨。
络腮胡子倒是不以为然,他抽了一大口酒,然后呲着牙夹菜吃,又用肥胖的大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用筷子点着刀条脸儿,教育他:“你懂个逑!卖了才值多少钱,光这条废手的扮相,值老了钱了!”
强生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害怕,在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他第一次离开爷爷这么久,他以为这是一个玩笑,到明天,爷爷就会来把他接回去。
可是,他期望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那天晚上,他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了,感觉有人在按住自己的腿,恐惧感瞬间吞噬了他,昏黄的灯光下,他看不清眼前的情况,只听到刀条脸儿不耐烦地抱怨络腮胡子:“你摁紧了没有啊?”
“行了行了,你下手利索点,喀吧一下,完事儿!”络腮胡子催促他。
强生大哭起来,他幼小的身体极力扭动挣扎,却被那个粗壮的成年人压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他感觉自己的裤子被卷起来,冰凉的大手抓着自己的脚脖,一条沉重的大腿骑在他的膝盖上……
隔着那人的背影,他看到刀条脸儿手里举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高高地举了起来,挡住了灯泡的光,灯光在木棍挥舞之后闪了一下,随即传来钻心的剧痛,那6岁孩童的小腿骨像脆弱的火柴棒一样被生生打断,强生哭着大喊,却被络腮胡子的一只手捂住了口鼻,闷得几乎窒息过去。
“断了吗?”
“废话,这还不断了……赶紧赶紧,别让它对茬儿,容易长上,掰弯了,掰弯了!你怎么那么笨,往里,对对,往里……”
强生被那人压在身下,捂住的嘴里喊不出一声,哭都哭不出来,才刚刚6岁的孩子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他用惟一的一只左手拼命地捶打着络腮胡子山墙一样厚的脊背,却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打断的右腿,让他们又生生地掰成了90度,小腿里面锋利的骨头断茬儿在扭曲中扎破了皮肤,一截森森的白骨就这样露在外面,他小小的脚心朝上紧贴着小腿内侧,被他们用一根麻布带固定了起来……
两个月过去了,拆开他们绑的“绷带”之后,强生亲眼看到了两个男人的“杰作”,那条小腿已经严重地扭曲变形,萎缩得像饭店门口悬挂的风干腊肉,从皮肤里扎出来的那半截骨头茬子已经发黑了,伤口因为感染而化脓,由于没有很好的消毒处理,破损的伤口里正鼓出一团密密麻麻的肥壮的蛆虫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白花花地散成一片。
因为炎症,强生高烧了很长时间,但是,他毕竟是强生,拥有旺盛生命力的强生,他还是活了下来,那条废腿也长好了,可是他没想到,这不过仅仅是噩梦的一个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