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
他家门前来了一群奇怪的人,为首的人锦衣玉带,在他跟前单膝跪下,称呼他为“宫主”。
他不知道“宫主”是什么意思,他习惯了每天早出晚归地打渔,习惯了路过杏花小巷的时候,酒娘子叉着腰叱骂偷喝她酒的孩童。他也习惯了每天打渔回来都能见到那个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的女孩,她的脸上,从未有过哀伤和绝望,淡淡的微笑,已经成了他忆起她时的第一帧画面。
第五年。
他被接到一个叫做“夜极宫”的地方,这里的人见到他都露出恭敬的神情。
他不用再过着早出晚归打渔为生的艰苦生活,但也因此,他距离住过女子的那间茅草屋越来越远。
他找不到她,也不知从哪里去找,唯一能证明她存在过的东西,只是一个绣着丑鸳鸯的香囊罢了,仆从们劝他扔了香囊,他说那是故人留下的东西。
纵然,他一直在找那个“故人”。
仆从们问他找谁,他说不出名姓,只告诉他们,他要找一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女孩,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夕阳,让人有一种暖透心扉的感觉。
仆从们看着他,面上满是担忧和惋惜的神情,没多久便请来了大夫为他看诊。
大夫给他探脉,然后唉声叹气地与旁人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大体意思不过就是他病得很重,短时间内无法愈合罢了。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没病,不需要看大夫。
可是偌大一个夜极宫里,没有人相信他。
所有人见到他都会问:宫主,您今日有没有好一点?
这里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强制性留住他。
锦衣玉食,大权在握,这样的生活看似很诱人,却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开始怀念渔村的生活,怀念大海上金灿灿的夕阳。也开始想办法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
第六年。
他终于成功从夜极宫逃了出来,向旁人打听了他之前住过的茅草屋在海的另一边。
于是,他登上了去往东川的帆船,半途遭了龙卷风的袭击,帆船沉没,他在落水的一瞬间见到了那个女子,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让他不要松开。直到帆船全部沉下去。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大概是长久没说话的原因,有些沙哑,有些生涩。
第七年。
他又回到了渔村,延续着他从前的打渔生活。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记忆里多了些东西,那些他认为自己不可能认识的人,原来全都认识他。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那些都不重要,他还是穿着粗布葛衣,一面编织着渔网,偶尔抬头看看夕阳,然后等着他的女孩,盼着她再次出现。
第八年。
夜极宫的使者们又来了,恭敬地将他请上船,然后渡过重洋大海,终于回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地方——夜极宫。
站在山脚,看着漫山遍野的大红锦绸以及入山口挂着的绣了丑鸳鸯的香囊,他微微湿了眼眶。
把香囊摘下来轻轻挂在腰间,他一步一步踏上满是喜庆之色的阶梯。
……故事到了这里便终结了,新郎从思忆中回过神来,取下自己腰间的三个香囊,送给新娘。
第一个,是她在苗疆初学的时候绣的,那一晚,他第一次和扶言之正面交锋,她托了秦王妃务必要把香囊交到他手里。她还说,便是死了,也要他戴着她的信物。
第二个,是她在渔村临走前遗落下的,她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虽然没有记忆,却紧紧攥着她留下来的香囊,模糊了双眼。
第三个,是她特意挂在山脚留给他的信物。
见到第三个香囊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女孩,终于回来了。
深情凝望着新娘,新郎声音很好听,缓缓将三个香囊放到她的手里,“这是我送给你最完整的聘礼。”
新娘接过,微笑,“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打开看一看呢?”
新郎愣了一愣,把香囊拿过来,动作轻巧地打开,发现每一个香囊里面都有一个字。
合起来是:我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