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刚刚下课,马文才就拎着鼻青脸肿的王蓝田来了医舍。
王兰不愿意搭理王蓝田,每次王蓝田来医舍,都是青昭给他医治,他也很认命地先交了十两诊金。
这两人如今是医舍的常客,马文才也轻车熟路地到书案后给自己沏好茶,悠闲地翻着桌上的医书。青昭给王蓝田上药的时候,力道十足,常常疼的王蓝田哧牙咧嘴,时不时发出一声鬼哭狼嚎。
末了,又是一溜烟地跑出医舍。
王兰自然不会给青昭和马文才独处的时间,但见王蓝田在,便先去后院将晒起来的药草收拾好。哪知王蓝田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竟是急吼吼地像是有老虎在屁股追着一样跑了。
马文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刻钟前看的内容还没有翻过去。此刻,干咳了一声,道:“青昭,你随我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青昭嗯了一声,马文才的脸上滑过一丝喜悦。
出门后,他却支支吾吾地半天才道:“青昭,今日我虽然给谢先生下跪行礼。却是权宜之计,大丈夫能屈能伸,审时度势。”
青昭没想到马文才会为这样的小事和她解释。在她的眼底的确是小事,可是,马文才一定不这么想吧?青昭微微皱着眉头,顿时有些诧异,自己竟是有那么点了解马文才吗?
她正兀自想着,马文才见四下无人,就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道:“青儿……”
“青昭,洗尘宴都备好了,你快随我去花厅。”
青昭这才注意到自己被马文才握住的手,在王兰的注视下,不至于慌乱地缩回了。而导致的就是马文才恶狠狠地瞪着王兰直到王兰和青昭一起离开。
那一声“青儿”,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王兰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说她什么。反而青昭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为谢道韫准备的洗尘宴,陈子俊也来了。看来王世玉对他做过思想上的沟通。
王世玉和师母同座,王兰坐在王世玉右手边的位置,接下来是青昭、陈子俊。谢道韫的位置,左边是陈子俊,右边是师母。谢道韫客客气气地入座,王世玉敬酒道:“谢先生莅临尼山,令蔽院蓬荜生辉。世玉敬先生一杯。”
那陈子俊自打坐下后,就没拿眼去看谢道韫。师母此刻笑道:“夫子,你也敬先生一杯?”
他自然不好托辞,举杯与谢道韫对饮的时候,抬眼见到谢道韫,居然一时看傻了。
众人都觉得有些好笑,唯独青昭面色如常。
几人寒暄着,陈子俊吃鱼的时候又被鱼刺哽住了咽喉,谢道韫离他近,被他吓了一跳。
青昭心道,此人平日里尽道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如今看美人看的吃鱼都忘了挑刺。
她道:“喝点醋就没事了。”
谢道韫连忙给他递了一杯醋过去,这老学究居然抓着人家谢先生的手不放,直到喝完一大碗的醋,才打了个嗝,鱼刺算是下去了。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谢道韫的手,脸上一红,然后逃也似地匆匆告辞。
师母和山长了然一笑,又摇头无语。
谢道韫虽是才思敏捷,却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对男女之事并不大懂,何况对方还是同是个书院教席,一时没朝那方面想去,微微一笑,也是无话。
王兰内敛少言,青昭也是个冷漠的主儿,花厅顿时便安静下来。
直到祝英台的出现,她正领着“书童”银心前来上药。因是前段时间,银心给她熬药的时候烫伤了手肘,青昭经常上山采药,要不就是到杭州城里给各个药店卖些草药,自己也买一些成品药丸,回到医舍的时间又全部给王蓝田那厮占了,竟不知道此事。
酒至半酣,夜色已深,况又有陈子俊那一阵搅和,谢道韫便起身告辞了。
祝英台连忙主动要求送谢道韫回房。王世玉也让青昭一并给谢先生送回房去。
谢道韫回房后,就留下祝英台和青昭独处。她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话好说,尤其今天,祝英台还说了些不甚得体的话。
走了一会儿,祝英台出声道:“青姑娘,今天的事情,是英台出言莽撞。如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望见谅。”
青昭没想到祝英台这种大小姐还能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而她心里本就没记恨她,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祝英台本就是个女子,今天上午也是一时着急才说的气话,事后已经后悔。如今真心诚意地和她道歉,却看她态度散漫,撇了撇嘴,竟觉委屈。
夜色浓稠,刚刚走到雕栏拐角,便有一道冷光闪过,青昭夜视很好,身手更是矫捷,一把拉过闷闷不语的祝英台,一支长箭便呼啸而来,划破了青昭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