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发生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我靠,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吗?快说呀!”
“侯老八吃花生米了!”
“你说什么?侯老老八被枪毙了?真的?”我吃了一惊。
“我靠,你不相信你就回去。那么多人跑去看啥?大清早的谁说瞎眼子话咒自己吗?”
可我还是觉得孙大海有点日哄我。
我与孙大海是同学,私熟同学。我与他,打过,好过,好了再打,再打再好。因为我的形象不是太好看,囧。我生着一双母狗眼,一张糖锣脸,一张鲇鱼嘴,说话还娘子腔带秃舌头,这就是我的面部速写。我长得囧,孙大海也不尊重我,从来不对我说正经话儿。
这时候,后村的一位老皮大叔也跑过来了,我问他:“老皮叔,可是说侯老八吃枪子儿的是?”
老皮大叔见了我,听了额的娘子腔声音,乐了,他也学着额的娘子腔声音回答:“是的,额的大侄儿,侯老八被解放军的特工队叭勾了的是。”
孙大海哈哈大笑,后面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我敬重别人,别人却从木(没)有敬重过额,这位老皮大叔比我只大十多岁,蛤蟆湾的人都称他老皮儿。我敬着他称他为老皮叔,他却戏弄我,我就这样被你们戏弄吗?靠,可我也是木(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骂:我日你娘,你不是皮大叔,是老皮儿,叽!
当我跟着看热闹的人们跑到侯老八毙命的地方时,映入额眼帘的是人们灰(非)常熟悉的那个干沟叉子,岸边还生长着一丛干枯的芦苇。这时候已经有好多村人围上来了,他们们的表情可以说是千种百态,有的惊异,有的亢奋,有的好奇。有的害怕侯老八那恐怖的面容。吓得头缩着。却又不肯走,更有一些人对着死去的侯老八指指戳戳,还骂着:日你八辈的祖宗。你高低是粪池里冒沫――作透了。
我没有骂侯老八,这时候额骂他也听不见了。这个王八蛋,我日他妈妈的,我要骂他也不能就这样用简单的语言骂骂就算了,我要骂就得狠狠地骂,骂出十八个花样来,压着韵骂,扯着嗓骂,骂它个三天三夜不重样,骂他个鸡听着就飞。狗听着就跳,老驴听了就叫,这样才杀渴的是,叽。
我这时候也不知怎么搞的,却将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全都呈现在脑海里,那事情象一锅煮沸的热汤,咕咕嘟嘟地在我脑海里翻着花,冒着泡,折腾得额,晕了头哦,转了向哦。
这时候,我大胆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看了看那个被枪杀的侯老八。
只见侯老八蹶着腚死在了干沟的沟底。他光裸着,身子上的肉很白,也很肥,特别是那个肥大的腚帮子,白得扎眼。他的两条臂被绑紫了,两疙瘩犍子肉鼓着,看样子死前也是很反抗的,却还是被治服了,是一种无奈的反抗才造成了这样。
人是人哦,光着身子是不雅的,身上的那些不该让人看见的肉,暴露在了外面,这是要多丢人有多丢人的事儿。男人不露脐,女人不露皮,你看这侯老八,活着的时候是啥么样,现在是啥么样儿?腚帮子都让人们看完了,不光不要脸,甚至不要腚了,哦呵呵呵呵,活该的是!
侯老八的光腚巴子我还是在雉河里洗澡时见过,那时候他还不是保长,皮黑,不白,现在却是白的,那是他当了保长后,冬日冻不着,夏日晒不着,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那黑色的皮肤才慢慢捂白了,只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白,村人们还是头一回见到。因为侯老八自当上保长后,穿着很是讲究,再也木有到雉河洗澡了,他高贵了。
人死了,还死得这样不光采,光着腚,让众人参观,不雅,实在不雅。人死了要上黄泉,在上黄泉的路上总得穿得光鲜一些哦,不然见了阎王爷成何体统?就是穷苦百姓,死的时候还得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呢。这是作的啊,作恶多了,连最后上路时都这样惨。不亏,这个狗*日的。
侯老八头上穿个洞,脑浆木有流出来,却淌了一米多长的血。侯老八不是全裸,用今儿的话只能说是半裸,因为他还穿了件裤头,不过那裤头并没有遮住他的*。他穿的鞋一只在脚上,一只丢在离河水丈把远的地方。他肯定是在穿着短裤被绑上然后才被枪毙的,是跪姿挨毙的,头却扎在地上,半个脸朝上,所以腚朝天蹶着,样子很恐怖,也很可笑,因为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夸张了,一个人做个屁眼朝上的动作肯定是让人发笑的,蛤蟆湾的人称这个姿势为――“放花筒”。但不知是谁,在侯老八一头着地,另一头的屁股朝天的时候,恶作剧地将他的裤头扒下来一半,就看到了他完整的屁股,让人感到惊异、恐怖、解恨的同时,又带着几分的嘲弄。
大家都在议论着这件大快人心的事,说,侯老八是在他相好的床上被特工队捉到的。他那相好的额们都知道,外号叫“一股水”,当然,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叫啥。因为一股水特别的嫩,象那水园里的一棵嫩菜,一掐就能冒出一股水来,这才叫她“一股水”。这位名叫一股水的女子浑身都是圆的,脸圆,大腿圆,胳膊圆,两个大屁股蛋子圆,两个大*更圆,不仅圆,肉还往外鼓着,饥渴的男人上了她的身子,那可是三伏干旱天喝到了山泉水。没有够的时候。所以,侯老八迷上了这位外号叫“一股水”的女人后,就犯了女人瘾,三天不见“一股水”。他就有可能“渴”得两只眼睛冒出“火”来。
侯老八的这一情况,县大队的侦察员早已了如指掌。但由于仗刚打完,新政权正在建立中,没有将处理他的事摆上议事日程。对于多如牛毛的反动派残余骨干,侯老八算个鸟?侯老八呢?他这时侯以为县大队不能怎么了他,还错估了革命的大好形势,认为老蒋早一天晚一天的还会打回来的,就想在这关键的时候立几个功,好在老蒋回来后邀功请赏。于是,他白天装得象老老实实归顺新政权的样子。暗地里却将散匪集中起来。避开县大队的主力。暗杀革命干部,群众积极分子,半个月前。他带着一帮匪帮,来到刚解放的马店集杨方庄,将妇委会主任一家都杀了,还让土匪*了才二十二岁的妇女主任,裸身村头。这一恶举,激怒了陈政委,便立即下令,让县大队的特工将侯老八办了。
当特工队的侦察员来到“一股水”院子前时,一只大黑狗叫了两声。侦察员
便用一块肉扔了进去,那只看家的大狼狗就吃了那块肉。不一会儿,就躲在墙旮旯里不声响,变得十分温顺了,肉是带麻黄散的。这时候,“一股水”吱呀一声开了门,大概是听见了狗叫,以为院里进了人。看了个遍木(没)有发现什么,才对着那只大狼狗发了脾气,叫叫叫,有人木(没)人都叫,叫你娘的魂哩?明个儿将你送狗肉锅上去,看你可叫了。大狼狗用委屈的目光看着主人,却木有任何声音。一股水说罢就转身回了屋,将门吱呀一声重新关上了。
不一会儿,那只大狼狗就开始发抖,头一歪倒在了地上,就再也木有起来。
侦察员们在队长的带领下,这才跳入一股水的院中。为首的队长带着两位侦察员先是在窗上听,只听里面“呼吃呼吃”地大喘气,女人啊啊啊地叫着,队长捂着嘴笑了,同志们也捂着嘴笑了,认为这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因为人在这个时候,是制造生命的时候,却也是生命最木有反抗能力的时候。所以,当特工队的侦察员把雪亮的手电筒和黑洞洞的枪口突然对准光裸着的侯老八和他的那位一股水时,侯老八这时也正在关键的时刻,一股水也是,都在极乐的仙境中飘摇着,看到了枪口也没有反应。乐到极点,侯老八的脸是拧着的,只是在拧着脸上出现了一丝紧张,接着就象从空谷中中弹墜落的鸟儿,中枢神经由一种极乐的兴奋转变为恐惧的兴奋,他下意识地往枕头处掏枪,却被女人的头压着,枪还木有摸到,就被特工队员们拧住了胳膊。侯老八练过功,有把劲,翻了好几个回合,特工队长又朝他后脑勺上敲了一枪柄,晕了一下,才算被治老实了。此时,他光着,一股水也光着,吓得连羞耻心都木有了,有被子也不知道拉起来盖住自己的*部位,不光一对*颤颤地跟着身子抖,下身的毛也跟着飘。特工队长看了一眼训斥道:“把衣裳穿起来!”一股水这才发觉自己的东西都曝光了,喊了声“我的娘来”,就拉起被子盖住身子,叽!
侯老八倒底是侯老八,知道自己的期数到了,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对特工队长说:“我知道,你们是八路,我栽在你们手中,兄弟我服气。我杀过你们的人,我祸害过乡亲乡邻,我知罪,死就是了。可你们总不能让我这样上路吧?麻烦各位给我松松绑,让我穿上衣服。”特工队长说:“到这时候了,衣服不衣服都不重要了,我知道你的武功厉害,一松绑可就不好办了,你来世上的时候不也是什么也木有穿吗?还照原样回就是了。”侯老八笑了,说:“来世的时候是赤子,赤子之心,最纯洁的,可我活三十多了,作了那么多恶,总不能让我挺着‘老二’上路吧。”战士邓未来说:“要不把你的老二割了?”侯老八笑着说:“那不是你们对待俘虏的政策。”队长说:“衣裳就免了,将他的大裤衩子给他提溜上,遮住老二也算是个人了。”
就这样,侯老八被押到了额们那村子家后那个干沟里,这也就是他的刑场。
叽,这时候我不知咋么搞的,很激动。孙大海好开额的玩笑,说额是诗人。的确,我一激动就好作诗的,但今天额的这个激动,却咋么也木有诗情诗意,更却木有诗感,也木有诗一样的话语,一点也木有。额想也许是额是激动过头了?把作诗的感慨挤跑了?真的,我这时候只觉得心跳不止,接着浑身就抖了起来,再接着,我就往地上一蹲,嘤嘤叽叽地哭了。
这个侯老八是老百姓的公敌,公敌死了,还不是让人开心的事?不然的话为啥么有“人民大众开心之日就是反革命分子难受之时”之说呢?我也不知道,我的哭从何来呢?我想,人们看到我这熊样,肯定都囧的是。
我哭了,并没有人来劝我或者拉我,他们好象对我这种样子很麻木,见怪不怪。这就对了,乡亲们是了解额我的,他们知道我为啥哭,知道我的委屈,知道我心中的那道永远难以癒合的伤口,哦,流血的伤口啊。我这时候好象冒出了一点诗感,悲情的诗感。
我想对着侯老八被处决这场景作首小诗的时候,不知誰在我腚后头狠狠地跺了一脚,我的诗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跺得无影无踪,我气得想出口大骂,但一回头,我吓得不但不敢骂了,而且还准备接授那人的第二脚,原来,跺我的正是我爹。
“我日你娘,你是个憨半吊子二百五呀,你哭他干啥?他是你爹吗?”
乡亲们看到这一幕,便一齐大笑。孙大海怕我再挨额爹的跺,忙将我捞了起来,不让我再叽声了。
可我呢?不知咋么的,那种激动的潮水在我心底翻江倒海,势如从天而降,高山都挡不住,大海都纳不了,我便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囧啊,囧啊,真囧啊,现在想起来还真是难为情的是,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