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怨恨也好,迁怒也罢。那些年漫长寂寞的时光,她的确大多时候是靠着白晓才支撑下来。若是没有白晓,也许仓仓保留不下来属于自己的神智,而是回归原始,化作一个只有本能的剑灵。
这是冥冥之中白晓给她的恩惠,也是她虽然讨厌白晓,却仍旧不会反对主人留白晓在身边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这是白晓在她心中也有几分地位的象征。
不管是为了哪一点,她仓仓划入领域的人,岂是区区一个凡尘低阶修士能挑衅的!
确认了白晓的安全,白少川垂着头在原地跪坐了一会,好似在等着心情平稳下来。
片刻后,白少川慢慢站起身,抬头看向赭弦。
那双眼中无波无澜,看起来十分平静。赭弦与他对视了一瞬,心中的恐惧和紧张松缓了几分。
只是当白少川一步步靠近他时,那种松缓刹那间消失不见。赭弦抬头看着白少川靠近,一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一边又忍不住觉得白少川神情平和,看上去并不像是要做什么的样子。
就在这样的矛盾之下,白少川终于走到他面前。
仓仓似乎得了白少川的命令,只是面色阴沉的漂浮在白少川周身,却一直没有动手的迹象。
白少川半弯下身子与他对视,却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
赭弦忍耐不住,率先开口:“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少川侧了侧头,微微一笑:“一开始。”
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赭弦,十分耐心地解释着:“你的演技太拙劣。开始因为你身上的灵力呈现枯竭之状,我的确被你迷惑了一瞬。不过或许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的灵力被排斥在你周身,所谓的枯竭并非是耗尽灵力,而是因为某种原因被排异,暂时被挤出体外。所以你的借口,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假的。”
“起初我没想通是为什么。”白少川回眸看了一眼仓仓,略带赞许:“不过仓仓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我。净灵体修行靠的是至纯至净的灵力,可惜这地方早已被鬼气和魔气同化,哪怕有那么些许灵力的存在,却不是你能提炼出来的。长此以往,晋升所需要的灵力和被同时收纳与体内的鬼魔之气排异,每过一段时间,灵力就会被鬼魔之气排挤出体外。若我没猜错,这段时间内,你是毫无灵力,也毫无自保能力的。除非有人能在这时候帮你将体内的鬼魔之气吸尽,否则只能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鬼魔之气将你的身体彻底破坏,方能罢休。”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赭弦道:“鬼域之眼中的鬼灵对毫无灵力的修士没有任何攻击意向,一开始我就猜测是被人下了命令。如今看来,这命令的源头,就是因为你。”
赭弦满脸震惊地看着他,许久才回过神来,挂上一副泫然欲泣地表情,神色凄怆:“我也是被逼的!我当年随同师门一起前往断仙山斩魔,却因着受伤被同门陷害推入断仙山封印之中,再没机会出来!几百年了……整整几百年,我在这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为了活下去,给一群邪魔歪道伏低做小。因为是净灵体,这几百年来没有一天我能安稳入睡。”
清瘦的手指挽起垂下来的发髻,赭弦半抬起头看着白少川,云淡风轻又带着满满的苦涩:“若是能做好人,谁想做个坏人呢?我居于人下,为求生存,不得不如此!你曾说我们是同道中人,若有机会定然会带我一起离开。这句承诺,我等了几百年,这几百年来我日日夜夜盼着有个人能来和我说,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只要他肯带我离开。可是……没有……一直都没有……”
赭弦的目光逐渐放空,那股独属于净灵体的清香却越发浓郁:“我已经对离开不抱希望了,所以我还是将你们带到这里来。可我没想过害你们!这里是那个人从不会踏足的地方,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出手!”
白少川目光渐渐迷离起来,看着赭弦的眼神分外柔和。
赭弦抬眼与他对视,微微一笑:“我不是故意的……你愿意原谅我对不对?”说着,他缓缓抬起手,慢慢朝着白少川伸过去。
下一秒,破天沧澜剑在掌心一璇,生生将赭弦伸出的手掌砍掉。鲜血淋漓间,赭弦一声惨叫瘫软在地。
白少川扬了扬唇角,讽刺意味十足:“事到如今还企图迷惑我,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从你敢对晓晓伸手那一刻,就已经是死罪了。”
就算他说的一切是真的,可几百年来在这里,即便不被同化,也早就被影响。净灵体生活不易,他们的心思本就莫测,何况是在这种地方。
这个人,早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害和孱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