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很显然,在阳翟城外的许氏庄园中,许家与陆家的男人与女眷,分别属于前后两种情况。
钟夫人出身颍川钟氏,自然清楚大齐皇室以及相关成员是什么做派——旁人照顾他们,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需要任何感恩,任何回报的。对方若是不照顾,不捧着,不以他们为中心,那就是不知好歹,十恶不赦,活该下十八层地狱,肚肠小一点的,还会直接展开报复。
简而言之,大齐皇室大部分成员,都是自私自利到极点,心怎么捂都捂不热的白眼狼。
若五十年内注定歌舞升平,大齐统治不坠,钟夫人自然不会对杨晴这位御封的得宠县主失了礼数,偏偏钟夫人从许氏一系列动作之中,猜出了几分端倪。
钟夫人本就是顶顶玲珑剔透的性子,倘若她有意照顾全场的气氛,任谁也不会尴尬,有丝毫被冷待的感觉。可她这几天恰好因为钟家的事情,心灰意冷得很,又遇上杨晴这么一个眼高于顶,不讨喜欢,连表面功夫都做得不够好的人,不免有些恹恹得,懒得看顾杨晴的心思,导致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
由于出身太好,杨晴察颜观色的水准有待提高不错,却并非看不出旁人的态度,见钟夫人的态度不冷不热,杨晴心中不由涌起一团火,心想就连钟完的嫡出女儿,都只能嫁给我一个母族不好的叔叔当正妃,你这个被家族遗弃的寡妇,竟敢鄙视我?想到这里,她虽没拉下脸,口气却不是很好地告辞了,许素为全礼数,连忙追出去,道歉道:“县主,阿母的心情不是很……”
“不必多言!”杨晴抬高声音,打断许素的话,随即冷冷地对婢女仆妇说,“我们走!”
许素还要说什么,许徽按住姐姐的肩膀,扬起真假难辨,揣测不出心意的温和笑容,轻声细语地说出让人感觉是讥讽,却难以作为证据来发难的话语:“县主慢走,我们姐妹就……不送了!”
“徽儿……”许素见状,不免有些后怕,“那是宜城长公主的女儿。”
许徽轻轻摇头,诡秘道:“宜城公主,也未必是不倒的大山。”
许素不知家人在策划什么,却也能察觉出他们隐隐透露出来的,不将皇族与著姓大族放在眼中的傲气,只得无奈道:“好吧好吧,我也管不住你,你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做吧!”
“阿姊可是生气了?”许徽拉着许素,定定道,“相信我,我才不会害你们呢!”
“你们两个小家伙,还站在外面干什么?”钟夫人柔美的声音传来,只见她倚在门边,微笑道,“别为一个外人置气,不值得。”
见母亲态度大变,许素不由疑惑道:“阿母……”
“永新县主,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钟夫人淡淡道,“她脾气太硬,性格太傲,聪明外露,养气功夫远远不够。这样说聪明又聪明,说不聪明又不聪明的人,最容易办糊涂事,甚至会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毁掉很多珍贵的事物。何况我观她面像,颇有一股寡淡肃杀之气,看上去,竟是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的性子。”
说到这里,钟夫人轻笑着摇了摇头,说:“是我想差了,会稽陆氏乃是吴姓第一高门,陆三郎君又是家主继承人。他们两夫妻,只有共富贵的时候,怎会有患难之时呢?”
见钟夫人不过与杨晴聊了一会儿,就能将对方看得如此之准,许徽不由对她生起一股敬意。但她想了想,还是将未来的事情压到一边,正色对钟夫人与许素说:“不瞒伯母与阿姊,陆玠这等聪明人,在此次会面之后,定是千方百计想与我许氏联盟,以制衡梁氏,稳固北方的和平,让侨姓不至于请外援。您也知道,联盟的最好方法,无外乎……”
钟夫人闻言,动作为之一滞,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望着惊讶得连帕子都落在地上的许素一眼,才轻声道:“可以回绝么?”
“祖父素来疼爱我们,自然不会让我们远嫁他乡,生死由人操纵。”许徽正色道,“可陆氏郎君的正妻之位,甚至比一些郡王妃之位,还要让人眼热,我怕这个消息传出去后,会有些不明所以,心胸又狭隘至极的人针对伯母与阿姊,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