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再怎么在建康安插人,到底力量有限,怎及得上梁奎嫡亲的兄弟梁角就在建康,大喇喇地当他的诸侯?哪怕新帝没出事,凭着建康越发紧张的局势,梁角也会动些别的心思。再说了,新帝出事,这其中就真没有梁角的手脚?只怕未必。
司隶校尉梁角与冀州牧周适都想要上党不假,但他们更想要天下三都之一的东都洛阳。正如许泽不想与他们对上,折损力量一样,他们也不想贸然结上许泽这个仇人,消耗自己的力量,平白让敌人捡了便宜。
梁家兄弟合计一番,觉得与许泽结盟为上上之策,一是想借着许泽仁厚的名声,洗一洗自己臭得不像话的名头,在百姓与士子之中攒些声望;二便是觉得许泽乃天下名士,爱惜羽毛,公然出尔反尔,背弃盟友的事情,窦开、周适这种人可以随便乱做,许泽却不能。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联盟,不仅要公开,还要大张旗鼓,最好闹得天下皆知。
如此一来,什么办法最好?唯联姻尔。
梁奎的信,看似拉家常,隐晦得意思却极明显,将他的两个、梁角的一个到了年龄,却没成婚的嫡子都提了一提,不着痕迹地试探一下,咱们能不能做亲家呀!不嫁许素过来也行,听说许磐的两个女儿也是豆蔻年华,嫁她们过来的话不是不可以,但就不能嫁梁角的儿子,只能嫁他梁奎的儿子,低了一等。
梁奎没一口咬定要许素嫁过来,也实属无奈,毕竟他们研究过许泽,了解对方的脾气,也知道自家儿孙众多,乌七八糟的事情更多,名声还差得无以复加。与他结亲家,许泽声名保证受损,对这种手握重权,朝着“世家清名”靠拢的名士,梁家兄弟还真不敢逼得太狠,只需联姻做个表态就行了。
将许磐的书信丢到一边,许泽深深地看着自己桌上价值连城的墨玉麒麟镇纸,片刻之后,方对许安说:“媛儿眼馋这玩意很久了,你将它给媛儿送过去吧!”
许媛收到镇纸,心中欢喜不甚,又有些忐忑,不知祖父为何赏她。不过许泽也赏了她别的姐妹,不过许媛得更厚重一些,许媛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父亲打了胜仗,也就欢欢喜喜地收了。
许素与钟夫人都是心如明镜,心思极敏锐的女子,先前听得梁氏来人送信,还与许泽谈了许久,就有些不妙之感。加之崔琳这段时间,也有些心神不宁,这让钟夫人笃定建康必定出了什么事,再联系许泽今日的举动,两人心中更不知是什么滋味。
“女郎,这个发式,您可满意?”贴身婢女之中,凝蔓的手一向巧,梳头又快又好,还不会让人觉得痛,许素一直是极满意的。偏偏今天,她连回答一句都不曾,略略扫了扫镜中越发清丽,又带了一两分愁绪的姝丽容颜,低下头,望着双手握着,镶嵌诸多宝石,做工极为华丽,收入鞘中的裙刀,半晌方自言自语道:“这柄刀,真是漂亮。”
凝蔓素来得脸,见许素有心事,就巴巴地凑趣道:“二女郎为女郎及笄之礼特意送上的贵重礼物之一,自然是漂亮的。”
许素使了使力,将群刀轻轻抽出半分,将身边的丫鬟婆子唬了半天,连哄带劝让她将刀收进去,还想让她换了这么危险的东西,改用玉佩来压衣裙,却被许素拒绝。
这一日,陪着钟夫人说话绣花练字,消磨了大半时光之后,许素破天荒没去找姊妹们玩耍,也没自己闷在房中看书,而是去求见了许泽。
“你来见我,显是猜到了。”许泽见状,心中轻叹,面上却不露半分,淡淡道,“不必劝着改换人选了,子坚写了信来,说我若是敢让你做这般危险之事,就抱着子储的牌位大哭,再也不认我这个阿父。”
“梁氏势大,哪怕我上党许氏壮大,想与他们斗,为不大伤元气,少不得让他们内部不合。梁氏兄弟感情深厚,不入内宅用水磨工夫,定无法离间他们的感情,是以许氏女要嫁,只能嫁入梁奎家。”许素秀丽的容颜上,一派沉静之色,她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仿佛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梁奎诸多嫡子之中,梁清性格优柔文弱,易于拿捏;梁潜却豪爽大气,哪怕好糊弄,视女人也永远不会比兄弟重,嫁给梁清,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梁清快至弱冠也未婚,除却梁奎对他期望甚高,望他娶侨姓贵女之外,与他想找个情投意合的绝色女子为妻也不无关系。这种人喜欢何种女子,孙女稍微一想便能猜到,三妹合适不假,禀性却柔弱了一些,眼界也……风花雪月她来得,如此重任她担不了,四妹倒是机敏果敢,性子却着实不会讨梁清喜欢。如此一来,舍孙女其谁?”
许泽深深地看了许素一眼,问:“你可知若是嫁过去,自己最终会得到什么结局?”
许素微微一笑,淡淡道:“若苍天仁厚,我当备酒,迎诸位凯旋;若苍天不允,我自以裙刀自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