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电影演到了最悲催的时候一定要有糟糕的天气作为背景加持,当天使军团追赶过来的声音越来越逼近时,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白得刺眼的雪花落在黑发年轻人的脑袋上、肩膀上、睫毛上时,意外的是他却几乎感觉不到它们的冰冷——这大概是因为这会儿他已经浑身冰凉,就好像血液都已经冰冻了起来,外界的寒冷对于他来说压根算不上什么。
他跪在面前这只似乎已经因为受伤而失去了行动力的怪物跟前,垂着眼,手从那覆盖着青色鳞片的怪兽眼睛上拂过,他看着那双拥有血红色瞳眸的眼睛闪烁着疲惫的光芒,片刻之后,它张开嘴,当罗修蛮以为它会开口说些什么时候,却只见那怪物的胸腔处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下,紧接着,一口黑色的血液喷溅式似的喷出——不仅淋了来不及躲避的罗修一身一脸,更是以让人触目惊心的喷溅状染红了地上那层刚刚落下的薄薄的积雪。
它的眼睛又缓缓闭上。
黑发年轻人的手微微一顿,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擦时脸上那如同雨点般被喷溅上的和血沫,稍稍弯下腰,附在这只怪物的身边,用那仿佛如同怕将它惊醒似的低声沙哑嗓音断断续续地叫了声男人的名字。
“路西法……陛下?”
“……”
“睁开眼睛好不好……在这里就睡死过去真的是个好选择么?你抬头看看,天使军团已经追过来了,他们就要看到你这副模样了——那里面可是有很多你的熟人,里面有你最讨厌的米迦勒,有我最讨厌的梅塔特隆,还有你以前的部下,你确定想让他们看见你这副模样?——喂?”
这话似乎有点儿奏效。
那已经闭上了眼的怪物居然又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只不过它是用那阴森森的目光瞅了面前蹲在自己面前、整个人加起来还没自己脑袋大的黑发年轻人一眼,而后,它动了动,发出低低的咆哮声,伸出那巨大的爪子,用已经收起了尖锐指甲的肉垫,推了推他。
罗修一个猝不及防,被那爪子推搡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屁股坐下去扬起了一阵雪尘,黑发年轻人被呛得咳嗽数声,与此同时不耐烦地骂道:“别他妈推我,你推我我也不走,你要是没了,我还能苟活?——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玛门他们还不把我大卸八块?”
怪物红色的眼中闪烁了下,片刻后,那巨大的脑袋又蔫儿吧唧地垂了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个,要谈情说爱至少得有个人样,你要是能低头你就能看见你现在的小弟弟有多大——比老子大腿还粗,就冲着这个我也不会跟你怎么着——让你低头你还真低头啊?你又没脖子,还当自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累不累得慌。”
黑发年轻人碎碎念着,事实上,他甚至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尝试想将变作了怪物的男人扛起来,找一个合适掩护的地方再做打算,但是当他试图这么做的时候,却无力地发现这会儿路西法真的太沉了——哪怕是这会儿他已经用上了恶魔力,也压根搬不动它哪怕一丝半毫。
也对,这会儿罗修做的事情就好像是一个人类试图去搬动一只沉睡中的大象。
谁也不知道这路西法变的怪物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搞不好,此时此刻的他比地狱深处的深渊比蒙种族的族长还要沉。
放弃继续尝试搬动男人,黑发年轻人抬起手撑开了一个暂时性的区域隐蔽魔法——他并不认为这样的魔法能骗得了梅塔特隆或者是米迦勒,但是他觉得至少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虽然不足以长久到等玛门那些不带脑子的人反应过来路西法出事儿折返回来救驾,但是……
或许足够他做一些简单治疗?
似乎打定了主意,黑发年轻人的目光开始无目标地游弋着,最终不情不愿地落在了怪物腹部那源源不断往外流淌着黑色血液的伤口处——好吧,无论怎么逃避,造成路西法此时此刻这等病猫似的虚弱状态的,当然是这一只插在他胸口上的箭。
梅塔特隆的箭因为路西法的坠落或者跌撞似乎比之前插得更深了一些,当罗修尝试着用手触摸那一片伤口时,那已经闭上眼的怪物立刻睁开眼,红色的瞳眸之中几乎看不见瞳孔,发出了痛苦的低沉咆哮声响。
罗修尝试往伤口上扔了一个治疗魔法——但是效果微乎其微——谁叫他本身只是一名狂战士,用起魔法的熟练程度严格说起来很有可能连见习魔导师都不如,尽管这些天他已经在努力的恶补,但是临上场那书本上的一切仿佛瞬间就变成了浮云。
而且因为紧张过度,他的魔法念得断断续续的。
念完之后,一道黑色的光芒从那怪物青色的鳞皮上扩散开来,光芒散去之后,罗修发现伤口的血不仅仅是没止住,反而有越流越凶猛的趋势。
他快被自己蠢哭了。
一种严重的心塞感让他真的红了眼眶。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垂影自怜一下自己的智商,此时此刻在他头顶上,那刚才匆匆撑开的结界魔法发出了玻璃破碎时特有的“嘎吱”的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不详响声——罗修一愣,紧接着几乎是想也不想一把抓起背后的魔镰站起来,巨大的魔镰在他的手中转动数圈,随即伴随着“呼”地刺耳破风之音,整把巨大的镰打横横在黑发年轻人的身前,他的身体微微下压做出了一个进攻的姿势,与此同时轻轻一跃跳到了那躺在地上的怪物身前,寒风吹着他身上那一身黑色的大恶魔袍,发出鼓鼓风声。
暴风雪中,黑色的瞳眸几乎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裂缝逐渐变得越来越大的结界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