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老狗被我们诅咒跑了,聂平与我们告别,我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张嫂家的小儿子忽然飞奔而来,手里拿着一把妈妈刚给他买的塑料呲水枪,这孩子也继承了王府大街居民的光荣传统,见街里有个陌生人,便毫不迟疑地把枪口对准聂平,嘴里模仿着电视里的枪声:“砰砰——”结果水柱没有从前头射出来,反而把枪憋炸了,“砰”的一下溅了满身水,小孩儿愣了一下,哇一声哭着跑了。
我愕然,问聂平:“连水枪都打不了了?”
聂平面无表情道:“是枪就不行!”
我:“……”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吱嘎一声停在门前,车后门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猛然洞开,一个人熊一样的壮大物体在车座上扭了两下才勉强挣出车外,他回手从车里捞出一个脏兮兮的尼龙旅行包扔在脚下,抬头看了一眼我办公室门上的字。
我看了来人一眼,不禁微微吃了一惊,这是一个起码在六旬开外的老人,个子也并不太高,但是强壮得让人心惊肉跳,鼓囊囊的胸肌下小腹微微隆起说明他已经不再年轻,可是仍然让人不敢小看,他的头顶秃成毛茸茸的一团绒球,但鬓角和后脑上的头发却茂密得夸张,灰黑夹杂得披在背上,像个契丹人。在他抬头的时候,可以看到他两道杂乱的眉毛非常粗大,甚至像是两片油毡做的,然后是深刻的皱纹和那双残暴的眸子,嘴角微微下撇,像无时不刻地在嘲笑着什么……
老头见我在打量他,便问我道:“是王府大街?”
我忙道:“是,这里就是王府大街。”不知为什么,我看着这老爷子有点发憷。
老头随手往后一指道:“把车钱结了。”然后他提起包便上了台阶,说得那么心安理得,好象我是他儿子似的。
我微感好笑,可还是走到了司机跟前,我现在很好奇这个老头是什么来路,想干什么,我扫了一眼计价器上的数字,边掏钱边问司机:“你们是从哪来的?”
“机场。”
我付完钱,见老头在台阶上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似乎对我掏钱的速度非常不满,他看了我一眼,很自然地道:“你的钱我女儿会还给你的。”老家伙的声音也又粗又闷,好像他的声带就是一口空瓮。
我只能点点头,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头打量了我一眼,嘴角往下撇了撇,像是赞许,又像在嘲笑,停了一下,他才又问我:“你认识龙佳慧吗?”
我往超市里一指:“她就在那里。”
老头再不跟我废话,转身,把一只胳膊放在超市的门框上冲里面喊了一声:“龙佳慧!”
正在和叶卡捷琳娜闲聊的小慧应了一声道:“您有事?”
老头带着命令的口气道:“出来!”
小慧不知所以地走出来,又道:“您是?”
不由分说地,老家伙一手就搂住了小慧的肩膀把她揽进怀里,同时另一只大手狠狠在小慧屁股上拍了一下,发出响亮的一声……
我就在门口站着,都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但是通过这一下我知道这老东西的后果会非常不堪!在我们三个面前绝对不应该拍小慧的屁股!他一定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不管他是不是上了年纪!有什么背景!
果然,在小慧又羞又恼奋力把老东西推开以后,阿破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从超市里扑出来,骨楞楞的大拳头六面体一样凌厉砸出,丝毫没有留情!
眼见老东西就要在阿破的拳头下折戟沉沙,他忽然冲挣出他怀里的小慧嚷嚷道:“我是你老子!”
“砰!”阿破的拳头直接杵到了马路对面,准备放鞭腿的无双也愣在当地,一条腿立在那跟个跳民族舞的似的……
老家伙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我们,又很随便地在小慧肩上拍了一下道:“哈,跟你母亲的屁股一样,弹姓十足!”说着他一头钻进超市,道,“这是你开的店吗?我要找点吃的了。”
小慧好一会才从错愕中清醒过来,她冷冷道:“如果这是你为此事不必负责而找的借口那就太失策了——我没有父亲!”
老家伙又一头从超市里冒出来:“现在有了。”
小慧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用平常聊天的口气道:“显然你知道我是一个孤儿,所以懂得该冒充什么人。”
老家伙咧嘴一笑道:“逻辑错误!因为我是你的父亲,而我以前一直没出现,所以我才知道你被人当作孤儿,而现在,我来认你了。”
无双放下僵硬的一条腿,大声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相信我?”老家伙眼睛盯着小慧道:“你以为我要不是你老子的话为什么大老远从柬埔寨跑回中国,就为了拍你一下屁股?虽然手感不错。”
小慧不再说话,嘴角微微发抖。
叶卡捷琳娜从超市里走出来道:“万一你是个从柬埔寨回来的老色狼呢?每天就指着这个借口去拍姑娘屁股——而且这跟从柬埔寨回来有关系吗?”
老家伙捋了捋披在后头的长发,嘿嘿笑了起来:“好吧,龙佳慧你是1987年12月的生曰,具体哪一天我不知道,抱歉,还有你不是b型血就是ab型血,如果不是这两样那说明你妈肯定背着我偷人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信不信由你吧——为什么认回自己的女儿比认回放在警察那里的东西还难?同样是20多年没见,警察可是二话不说就把东西还给我了。”他看了叶卡捷琳娜一眼,两眼放光道,“或许你才是我女儿?”
叶卡捷琳娜笑道:“显然我身上的华人血统没您那么明显。”
我急忙把她护在身后,我还真怕这个老变态在她屁股上也来那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