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宅门口几个农民工仍在大吵,说是刷防水的工钱没结清。那些拳手都在楼下看热闹,笑嘻嘻地抱着膀子。
屋子里很安静,就连那阵滴滴答答的细声都听得分明。
电视已经被关了,阳台的门拉得很紧,落地窗帘的缝隙间投进一道光柱,斜射在原本阴暗的室内,映亮了无数飞尘。
吴猛在直瞪瞪地看着胞弟吴强,那道光正打在后者脸上,将狰狞伤口映到一清二楚。吴强软倒在沙发上的姿势有点类似于睡着,神情却依旧凝固着极度的震惊和恐惧,鲜血一滴滴地从下颚坠落,地板上早已积起了大滩赤红。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吴猛吴强两兄弟联手闯荡多年,这次朋友介绍跟了现在的老板,算是实实在在过了段好曰子,钱多又清闲,简直跟度假没两样。
唯一一次意外发生在前段时间,两兄弟发现有人在监视此地。老板早就说过,到了延城不会风平浪静。吴强那天察觉到对方绝非普通角色,怕出纰漏这才动了家伙,谁知居然让人跑了。
潜伏点没找到血迹,吴猛训了兄弟一顿,说他总是改不了莽撞的毛病,暗自惊疑不定。吴强的枪法当年在部队是出了名的准,退伍后靠这个吃饭,也一直没丢下,如今却莫名其妙失了手。
来的也是行伍中人?吴猛有点不太确定。吴强见他犯愁,擦着乌黑锃亮的短火器冷笑几声,“没这个,来再多人有个屁用!”
此刻火器还在吴强手中,机头大张,但他却已经彻底昏厥,看上去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
那个有着电冰箱身形的壮汉,直接推开房门时,坐在沙发上的兄弟俩望着他的陌生脸庞都有点发怔。豪宅内外架设了超过七十处电子监控,就连远在别墅区入口的车道都尽在掌握。院子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花大价钱找来的拳手在跟实木桩较劲的同时并不会把自身也变成木桩,事实上他们个个都有野兽般敏锐的感官。
这人是怎么上到二楼来的?
吴强当即拔枪,却被一把甩棍掷中面门,额前劈了道巨大的口子,颓然昏厥。甩棍是常见的保安标配型,毫无特殊之处,壮汉脱手掷出的那一刻,人站在房门处没动,距离吴强足有五米。
吴猛没动——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几条大汉已从三楼阳台上悄然无息地溜下,奇异的攀爬动作让他们看上去仿佛强壮过分的蜥蜴,从落地窗钻进后轻而易举就卸了吴猛的家伙,甚至没给反应机会。缴枪那人带着习惯成自然的突袭风格,右手同时在吴猛后颈上搭了搭,粗糙有力的手指如同生铁铸就。
赤猇。
吴猛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可怕的名字,同时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呻吟。只有这帮瘟神才习惯活生生地捏断敌人颈椎,挤压延髓达成瞬间格杀。也就只有他们才能将“三十米外刺刀见红”这句老话,变成真正的字面意思,远距离刺刀脱手就能杀人。就算这幢房子里的人再多上十倍,他们要混进来也不算什么难事,因为世上没有任何地方比得上丛林更加致命凶险。
猇,虎之怒吼。十多年前他们是杀人如麻的丛林之王,如今他们已老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座小城?
“听说赤猇的编制早就取消了,没想到还有老人活到今天。你们这个年纪还出来,肯定是为了钱,不如放了我跟我兄弟,大伙儿一起干。我们这行来钱最快,还不费劲。”吴猛开门见山,他能嗅得出对方身上的硝烟气息,对方自然也一样。
于大没理睬他,直到通完电话,按下挂机键,这才投来目光。
“要是想走你这条路,我们还用得着你来带?”于大淡漠的话语,让身边几个汉子都憨笑起来。
“说的也是,人各有志吧!外面不像部队,没文化就混不好,反正我是受不了苦曰子。”吴猛无可反驳,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杀气渐渐凝聚,忽然透出轻松神色,“折在赤猇手上没什么好说的,早知道你们在,杀了我也不来。呵呵,底楼地下室有条暗道,我原来还以为,再怎么也脱得了身……”
“走偏了就别想再脱身,我老板常这么说。”于大打断他。
“你老板是什么人?”即便在生死关头,吴猛也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能够找来赤猇做事。
于大岩石般的脸庞上多出了些许笑意,眼神温和,仿佛想起了某个曾在月夜中独自面对猛兽的倔强少年,“他还是个孩子。”
横切在吴猛颈侧的一掌,令他失去了知觉。看着两个软倒的枪手,又看看手里缴来的火器,一名老兵愣愣问了句:“带走吗?”
“人带一个。”
陈穆兰的到来让宾客们吃惊不小,这还是她首次在这种场合亮相,甚至自掏腰包为潘冬冬买了份小礼物。
对于瞠目结舌的梁龙江而言,就如同有把刀在他脑子里绞得天昏地暗。他不是没听儿子说起过这方面的消息,但终究觉得不太可能,这会儿才相信陈默居然真的搭上了女书记这条线,而且还搭得非同一般。
“你送小潘什么了吗?”陈穆兰当着潘氏夫妇的面问。
“还没。”陈默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张银行卡,递给女孩,“这个给你,密码六个0。嘿嘿,生曰快乐啊!”
众人尽皆莫名其妙,潘惊城看到这一幕,不免冷笑,对陈默的粗俗又深入了解了一层。
潘冬冬接过这份实在不怎么像礼物的礼物,看着陈默头上的疤痕,眼圈慢慢红了。
贾青不知道这两个小年轻在打什么哑谜,还以为女儿是怪陈默敷衍了事,暗自着急怕她失态,同时也多少有点好笑。
这哪有送钱送到咱家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