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安全考虑,往年春节除战备值班之外一般不安排飞行。尽管没有飞行保障任务,老卫生队官兵们的业务水平也不怎么样,但能回家团圆的官兵却寥寥无几。315厂医院职工们合并过来,医院人员翻了一番,这让老卫生队绝大部分官兵们过上了个团圆年。
吕青山、林永、鲁所长他们都回老家了,只剩下以姜院长为首的三十来个飞行保障和内场值班人员。连昨天刚回来的贺教授,今天一早都去了盘山县石桥镇的艾滋病防控点,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田文建愣是没见着几个现役军人。
“……院长在外场值班,杨政委在师部开会,石副院长去了市卫生局,护士长回了老家,除了我之外,就剩颜大姐留守药房了。”
田文建夫妇的到来,让于小梅兴奋到了极点。竟然穿着身白大褂,就一手挽着小娜,一手挽着田文建,在住院部转悠了起来。
小辣椒眉飞色舞的样子,让田文建感慨万分。说心里话,以前总认为她有个将军父亲,才能十几岁就穿上军装,成为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军官。但仔细想来,她这个年龄别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可她却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而且还是在离父母千里之外的龙江。
将心比心,这的确很不容易,更没有什么好羡慕的。想到这些,田文建忍不住地问道:“小梅,你就没想过调回去?”
于小梅怔了怔,随即缓过神来,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笑道:“这里挺好的,为什么要调回去?”
不等田文建开口,小娜便疑惑不解的问道:“小梅,你一点都不想家?”
“想啊,可想又能怎么样?”小辣椒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道:“我爸在野战部队带兵,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面。我妈在野战医院,一天到晚跟着基层到处拉练,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呆在这里呢。”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个时候谈这些的确有点伤感,田文建连忙岔开话题,指着门诊楼方向,笑道:“不说了,咱们给颜大姐拜年去。”
春节期间病人很少,门诊楼里冷冷清清,为了让值班人员们不感觉寂寞,杨政委还给各科室值班室配了几台电视机。令田文建佩服不已的是,值班人员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看电视,而是呆在各自办公室里捧着厚厚的书本学习,准备参加半年后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连什么都不用愁的a团空勤家属颜雪萍也不例外。
见田文建三人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颜雪萍立即放下纸币,热情无比地招呼道:“小田、小娜,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的?坐……快请坐,我给你们倒杯水。”
“嫂子,别忙活了,我就是来给您拜下年,等会就儿走。”
颜雪萍捋了捋耳边的秀发,一边招呼三人坐下,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当领导的就是忙,连喝杯水的功夫都没有。小田,跟嫂子说说,在地方上干得怎么样?”
田文建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说道:“除了开会就是开会,人浮于事,实在不怎么样。对了……嫂子,你怎么没回老家过年啊?”
“老洪在天上,我敢走吗?”颜雪萍坐了下来,一脸苦笑着说道。
军嫂难,空勤家属更难。表明上看着光鲜,不管她们之前是教书的还是种地的,只要嫁给飞行员就能一夜之间完成老百姓到革命军人漫长的转变过程,成为一名光荣的共和[***]官。
可接下来的曰子却一点都不好过,不但要撑起一个家庭,还整天提心吊胆的,承受着一般妻子不敢想象的心理压力。一有飞行任务,提前几天丈夫就要住进空勤楼。一个科目刚飞完,另一个科目又接了上来,一来一去,十天半月见不上面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尽管都在机场,却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得不到保证。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正当盛年她们却要忍受没有肌肤之亲的煎熬。
有飞行就不能过夫妻生活,这个规定田文建非常清楚,不清楚的是这个规定的依据是什么?
姓事影响到飞行员什么?体能、精力、智慧……还是创造力?西方国家飞行员上天前的一小时还跟情人在床上姓事正酣,也没听说因此而导致飞行事故,因此而影响战斗力。
中国人一沾严肃点的事儿就禁欲,男女之间那点事从来就没扮演过什么好角色,不是洪水猛兽,就是龌龊、肮脏、不耻、掖着藏着,羞于见人。而生命科学却认为,人的姓欲和创造力成正比,姓欲越强,创造力越强。想到这些,田文建就是一肚子的气,甚至还有几份庆幸自己不是个飞行员。
好不容易逮着个说话的人,颜雪萍拉着田文建和小娜问长问短,时不时还开开小辣椒的玩笑。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听外面的飞机引擎轰鸣声,就知道许师长他们还在飞行,想到赵维明、常永涛和胡eo他们正等着自己,田文建不得不打消了拜年的念头,跟颜雪萍和小辣椒依依惜别,跟小娜一起沿着机场路往315厂招待所走去。
刚走进厂区大门,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开发区工委办副主任金若琳。田文建这才想起程时丹那步闲棋,连忙摁下通话健,一边跟斜对面正给自己打招呼的老班长挥手,一边低声问道:“嫂子,我文建啊,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里?现在说话方不方便?”
金若琳的声音很低,还带着几分紧张,田文建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周围,若无其事地说道:“方便。”
“老程升官了,现在是公司办公室主任,马老师不但给他涨了工资,还给他配了辆车。昨天公司高管聚会,把我给叫上了。在江城大酒店搓了一顿,走前又给老程发了两万块钱的奖金。”
田文建沉思了片刻,一边牵着小娜的手往里面走去,一边笑道:“程哥被重用,这是好事儿啊。还是那句话,不管给什么都照单全收,我倒要看他葫芦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李局交代的很详细,我这边倒没什么。老程刚去才几天?他对老程那么好还不是因为你。我看他是铁了心要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田,你今后一定要小心点啊。”
金若琳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田文建心中一凛,感激不尽地说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嫂子,你也得小心点,千万别露了马脚。”
“现在也就是认识了一下,别得什么事都没提。我琢磨着他也就想从我这打听点什么消息,有李局和孙队在,我能有什么问题?”
马定文现在正忙着菌种推广,一时半会儿间还真没时间刻意的来对付自己,田文建沉思了片刻后,凝重地说道:“嫂子,你我是一百放心,可程哥却像张白纸似地什么都不懂。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你们的自身安全,一定要提醒他别轻举妄动。”
“他现在还蒙在鼓里,不会有什么事的。就这样了,有什么事咱们再联系。”
刚聊下电话,听了半天都没听出个所以然的小娜,忍不住地问道:“老公,是金姐吗?”
田文建拍了拍她那纤纤小手,呵呵笑道:“恩,是金姐,都是工作上的事儿。”
这时候,常副书记从招待所大堂里走了出来,看见小娜便哈哈大笑道:“新娘子,咱们一年没见了吧?”
结婚也就两个来月,但的的确确是在去年,小娜扑哧一笑,撅着小嘴嘀咕道:“都结婚一年了,还新娘子呢。常书记,您这么尽拿我们这些小辈开玩笑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想到我们小娜,竟然跟着小田练出了一副伶牙俐齿。”
常副书记轻轻的握了下她的手,一边指着招待所二楼,一边继续笑道:“上去吧,你嫂子她们都等急了。今天是家宴,没什么外人,别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