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盼着她出嫁呢,省得在家当啃老族。”韩井云坐了下来,呵呵笑道:“老王说另一喜是金榜题名时。小田,你现在是教育部长江学者,不是金榜题名是什么?”
王荣海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边示意丫丫开饮料,一边爽朗地笑道:“一个长江学者,一个紫江学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评选上的。据我所知,社科院都没几个,你小子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田叔叔,奖金是不是很丰厚啊?说来听听嘛,我又不敲你竹杠。”
见众人齐刷刷的盯着自己,田大博士不得不苦笑着说道:“长江学者是荣誉,特聘教授才是待遇。现在我被江大解聘了,这待遇自然也就谈不上。再说又没有申请科研项目,连油水都没有,哪有什么奖金啊?”
“你小子,还是哭穷。”
王政委站了起来,一边给他的杯子里斟酒,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待遇不待遇的放在一边,反正你小子也不缺那点小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被解聘了,我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意思?”田文建抬起头来,忍不住地问道。
“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就是炒了一锅冷饭,烧了一个冷灶嘛。”
炒了一锅冷饭,是指他把龙江五年前的艾滋病疫情搞得沸沸扬扬。至于冷灶嘛……当然是指中办副主任乔伟了。田大博士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连连摇头道:“炒冷饭是真的,烧冷灶却有点牵强。人家现在炙手可热,咱也就是锦上添花,跟雪中送炭沾不上边儿。”
“那得分从哪个角度看了。”
王荣海举起杯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对你和你的那些朋友们来说或许真没什么,但对他们而言则是另外一回事。现在也说不清楚是谁借了谁的势,总而言之,皆大欢喜呀。”
小娜似乎听出了点什么,忍不住地来了句:“喜也没他的份儿,现在书都不让教了,要不是有点老本,说不定连孩子的奶粉钱都没着落。”
韩大姐乐了,顿时吃吃笑道:“小娜,据我所知,你们光在江城的房产就值几百万,就别在这里跟我们哭穷了。”
“房子又不能当饭吃,再说总这么坐吃山空也不行啊。”
怀孕后小娜的思想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总想将来给孩子留下点什么。甚至都有些后悔这么快回来,毕竟孩子在美国出生就是美国公民,各方面的条件要比国内好很多。
见小娜撅起了小嘴,王政委突然笑道:“别人我不了解,小田我还是清楚的。他不是不好挣钱,而是不屑于去挣钱。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有个哲学家叫什么来着的?为了证明他能赚钱,就放下书本做了半年生意,而且真赚了个盘满锅溢。”
田文建重重的点了下头,一本正经的确认道:“叫泰勒斯,为了向人们证明哲学家如果愿意也能挣钱,他预计来年橄榄会有好收成,事先包租下全城的榨油机,的确让他狠狠的赚了一笔,不过他的乐趣并不在此。”
“我就说嘛,人的追求各有不同,再说你们这么年轻,学历又那么高,到哪不受欢迎啊?来……动筷子,菜是丫丫点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久别重逢,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其乐融融。尽管王荣海那会信誓旦旦的声称要一醉方休,但事实上并没有喝多少。一个现役军人和一个退役军人,连一瓶五粮液都没喝完。
吃完晚饭,两家人没有立即回去,而是一前一后的沿着什刹海溜达了起来。女眷们在前面拉家常,王荣海和田文建则拉在后面低声交谈。
“……辅成老前辈跟刘宾雁、王若望等人关系非浅,据说还在北岛给中央的联名信上签了名。[***]你应该听说过吧?他就是老前辈的得意门生,事情都定姓了,老先生还全然不顾及政治避讳,四处求人帮他找工作。”
王政委的言外之意与姐夫昨天的告诫如出一辙,都是担心他“误入歧途”。
甘愿充当右派分子走卒、披着[***]员外衣王若望,田文建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作家。[***]也一样,只知道他是《b京之春》的主编。
刘b雁这个名字却熟悉得多,甚至还看过他的小说《人妖之间》。如果放到今天,他又没什么出格行为的话,刘b雁或许还会是作品刚在《人m曰报》上发表后的那个“中国的良心”,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扣顶“资产阶级自由化代表”的大帽子。
生不逢时啊!感叹那一代知识分子的命运之时,田文建又为他们感觉不值。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你无权无势的凭什么跟人斗?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老前辈很敏感,跟他走太近很危险。
田文建半天一声不吭,王荣海继续说道:“其实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你跟他们甚至跟我跟乔伟都不一样,在搞学术的人眼中你是有良知的政客,在政客眼里你又是一个‘不安分’的学者。”
这个说法田文建还是第一次听说,但细想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见王荣海给自己下了定义,田文建忍不住地笑问道:“政委,照你这么说,我这辈子真一事无成了?”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王政委居然笑道:“恰恰相反,只是时机未到罢了。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其实水太浊了同样无鱼。上面不是傻子,走到他们那个高度,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跟我们空军的刘政委和戴上校一样,说起话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军委首长见着他们就头疼。可这样的人还得养着,还得重用。毕竟到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还用得着他们,甚至全靠他们。”
事实上这样的话乔伟也说过,田文建乐了,接着问道:“那您看我这把刀要磨多久?”
王政委沉思了片刻,突然笑得:“三号首长应该能干两届,等他击鼓传花之曰,我看也就是你小子大展宏图之时。”
田文建还真没想到那么远,更不敢相信乔伟能有一天接这个花,便摇头笑道:“政委,几年没见,您都快成政治观察家了。”
“废话,政委是什么?政委就是政治委员,先是政治,然后才是委员。”
王荣海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与安晓彬和胡保国他们相比,乔伟的确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汰渍档。但这也是他最大的优势,根红苗正不说,而且还没像其他人那样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在[***]中是极其少见的。
另外你也别小看了乔老太太,她虽然级别不高,但却在延安当过保育员。上上下下的关系海了去了,要不三号首长能对乔伟如此另眼相待?”
这番细致入微的分析,让田文建佩服的五体投地,禁不住地感叹道:“政委,您还真是站得高,看得远那!”
王荣海回过头来,紧盯着他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还不是厚积薄发,等着一鸣惊人?”
“大政委,先让我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吧,我可看得没您那么远。”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田大博士耸了耸肩,一脸苦笑着说道:“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王荣海回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后,突然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王副参谋长托我给你带句话,让你别管社科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把党校的那个兼职当专职干。还说新人要有新气象,尽管甩开膀子使个劲折腾。”
新人肯定不是指田文建,而是指刚上任的新一届领导班子,而这个新气象则说得是要整顿吏治。田文建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道:“政委,我一个小小的兼职教授,说不定也就挂个名,连登台授课的资格都没有,王副参谋长这不是让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难不成他还能害你?”王政委拍了拍他胳膊,接着说道:“话是带到了,至于干不干,怎么干,你自己拿主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