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安邦脸色铁青的坐在后座,前面的驾驶座和副驾位置上,是他的忠实部下,也是亲信弟子。外人看起来,甚至在军方的档案中,司安邦也只有二十八岁,可实际上他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八十多年的生活中,他虽然脾气不好姓格比较强硬,可如此愤怒的情形,还是第一次。
做为人道最天才的弟子,一向被组织视为下一代的会长接班人的司安邦。从昨天开始到现在,还是水米未进,带着部下在现场寻找了一整天,最后只寻获一根铁尺。司安邦很自责,恨自己为何会被瞒骗,以至于三位长老身陨叠翠山。
那一阵突然而来,震天动地的火炮,是司安邦毫不知情的。不光是他,便是所有参加行动的有关人员,都不知道这次行动竟然还有三个炮兵团协助。更不知道的是,漫天的炮弹会在胜负未分之时发射出来,这分明是要将在场的人一网打尽!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司安邦死死捏着拳头,看着窗外另一条反向道上的车流,眼睛里布满血丝,神色有几分狰狞!
三大长老全数战死,人道组织的高端力量损失小半,那可是五级的高手,是人道组织对抗三大宗门数百年内残存的精英战士。就这样轻飘飘的死在叠翠山,结局是粉身碎骨,被无数炮弹炸的尸骨无存!
司安邦的愤怒,并非源自三大长老的战死,而是出于被战友算计背叛的耻辱感。战士的最好结局就是战死沙场,加入人道组织后他接受到最多的教育便是这个,只是这种送死的战斗,和被自己人暗算而死的下场,是绝不能接受的。
司安邦不清楚三大长老究竟死在谁的手里,是王俊杰还是蓄谋已久的军方,但是眼下他心中的恨意,和王俊杰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就算是他杀了三大长老,司安邦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三大长老出动本就是要人家命来的,技不如人反而被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长官,处长电话。”副驾的亲信转头说道,手中捏着一部电话。
“告诉他,我没空!”司安邦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隔了片刻,亲信脸色剧变,呆呆看着他又说道:“处长说国安那边的命令他已经撤销,要求我们立刻返回基地,不允许前往碌曲县城,否则将按照叛国论处。”
司安邦默默无语,缓缓伸出手,亲信愣了愣连忙递过电话。电话在手里颠了颠,听着听筒中传来的熟悉声音,忽然用力一捏。
“哗啦”一声碎响,电话被捏成了一片粉末!
“停车!”司安邦大叫一声,切诺基的刹车灯顿时亮起,然后稳稳的停在了高速公路的正中央。身后的长长车队紧随其后停住,二三十辆车顿时将整条公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一把推开车门,司安邦一扳后车门顶,翻身便站上了切诺基宽大的车顶。
放眼望去,二十几辆车中的特勤组成员都已经下车,齐齐仰头看着自己。这些人除了少数几个是国安那边的人之外,都是人道本代三大精英弟子认真训练出来的骨干,便像是自己的亲传弟子,相处几十年下来如亲人一般。
也许从今开始,他们将不会再是自己的弟子和亲人,其中大部分人或许都会变成敌人!
“刚才你们处长来了电话,说前往碌曲县城的人,将用叛国罪论处!”司安邦低沉的说着,如他的心情一般,空中风云翻滚,早晨普照大地的艳阳已被乌云牢牢遮住。风起时衣衫烈烈,吹得心都飘了起来。
“啊?”人群中传出惊呼之声,上百特勤处的骨干俱是变色,叛国罪对于一直奋斗在秘密部门的人来说,简直难以想象。从小接受忠诚教育的特勤处官兵,立志都是要报效祖国,诛除那些背叛国家民族的败类,可现在自己有可能被称为叛国贼,怎么叫他们接受得了?
司安邦的目光扫过一圈,心中有些悲凉,几十年的教导,被自己视为弟子亲人的这些人,除了极少数几个还能看着自己,剩下的都被一个叛国罪名惊得六神无主。
可悲、可叹、可惜!
“你们不用紧张,我不会让你们受到这种冤屈的。你们都是我华夏民族的战士,以前是以后也是。所以……”司安邦轻声说着,忽然大喝一声:“自认为是人道弟子的站出来!”
人群一阵大哗,人们面面相觑左顾右盼,竟然没有一个挪动脚步。司安邦不敢相信的看着众人,一直以来他心中都认为有几个亲信弟子是绝对可靠的,只是现在才发现,在他们心中人道组织远不能和国家相比!
“沈兴权,党为国,你们两个如果也害怕这个叛国罪,就站到他们那边去……”司安邦回头,望着自己这辆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这两个是他最信得过的弟子,只是现在满脸的仓惶之色,可以让人明白他们心中所思所想。
“长官!”沈兴权脚步动了动,抬头望着司安邦,脸上表情变幻莫测,隔了几秒忽然发一声喊,拔足便向对面的人群冲去。
“呵呵!”司安邦笑出了声,转头又看向最后一名弟子,迟迟站在原处没有说话的党为国。
党为国脸色苍白得厉害,抬头望着从小悉心教导自己的师傅,胸膛起伏不定。
“你也走吧。”司安邦摇了摇头,心中如刀搅,脸上却是云淡风轻。
“师傅。”党为国忽然屈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缓缓重新站起身:“师傅,弟子从小蒙师傅厚爱,已经把您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永远都不会背叛您的。前些天,处长对我说,说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便让我跟在您的身边,监视您的一举一动,但是被我拒绝了。”
司安邦脸色红润了些,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子竟然还经历了这些,总算几十年的心血没有白费,自己还能有一个愿意跟随的弟子。
党为国脸上毫无激动表情,却奇怪的避开了司安邦的目光:“师傅,您不要责怪沈兴权,我估计他也一样接到过这种命令,如果他会留下,才是要对您真正不利。国家要我做对不起您的事情,弟子是死都不能做的;可是弟子也不能背叛祖国……”
急转之下,司安邦脸上潮红更甚,心潮澎湃之下浑身颤抖,每一处关节噼啪直响。
“我不怪你,你去吧,和他们到一起去。”
“师傅,您为什么就一定要去碌曲县城,那两个人的武功太高,您一个人不可能是对手!”党为国疾声劝道:“就算加上我所有人,都不会是那两个人的对手。师傅,我们何不先回去,下次再找机会报仇不行吗?”
“你以为我是去报仇?”司安邦脸上忽然出现几丝玩味的笑容。
党为国惊讶的反问道:“那如果不是去报仇的话,您是去做什么,难道是?”
司安邦哈哈大笑,忽然身体腾空一翻落在地上,党为国只觉得肩膀一重,身体被一只手臂重重压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身体绷得紧直,这才没有匍匐在地,被千钧之力死死压在身上,想要动弹一根手指都艰难无比。
“好弟子,我教出来的好徒弟!”司安邦疯狂的大笑,却没有人能看见,肆意狂笑之中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就告诉你,我要去做的是什么好了。”司安邦一松手,党为国重重喘了口气,身体腾的一松却不敢挪动一下。
“我要去找王俊杰,问他一个问题,我要问他炮弹落下来之前多久分出的胜负?”司安邦轻轻说道,声音却能传进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问,我心中早就有答案了,能把他们弄得那么落魄,总不可能是……可我还是想要亲耳听见这个答案,不然始终下不了决心。党为国,”
司安邦抬头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上百弟子,接着问道:“还有你们,你们都听懂了我的意思吗?”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远处被堵住不明所以的车辆在不停打着喇叭,不少恶语相加的叫骂声顺着呼呼吹过的风传了过来。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去,从此……”司安邦摇摇头:“替我告诉那位处长大人,人道首领怎么看待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愿意委屈求全,但是我司安邦不是这种人!”
“师傅,您这又是何苦?”党为国大声劝道。
“滚!”司安邦怒喝一声,他心中的火气早已膨胀到了极点,只恨不得一拳将这个世界颠覆。
亲者不亲,尽是狼心狗肺之徒,世人皆是面目可憎,这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司安邦只觉得上百双眼神看着自己,其中包含的只有嘲讽和讥笑,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到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弟子们,上百人中竟然找不出一个愿意和自己同甘苦共患难的,需要失败到什么地步,才能仓惶至此?
切诺基轰鸣,箭一般飞驰奔向远方,只有一辆车一个人,距离站在这儿远望他离去的人们,越来越远。
(未完待续)